到了晚间就寝的时候,虽然韩娇对于汴州内的安全很有信心,为保万全,还是提议她与李忱同屋住,吕阳住在一室之隔。
    虽然她也告诉自己这是人命攸关的大事,男装出行时也与好友有种种熟不拘礼之事。可大约是换回了女装的缘故,主动提起这个还是让她脸颊有些烧热。
    到是李忱面对这个提议,表现的十分羞涩,结结巴巴的应下又要反悔,倒还是韩娇来劝他。
    吕阳肚皮都要笑破,只是不敢表现出来,悠哉悠哉的回自己房间了,只是也难免打起精神来侧耳细听他们动静。
    韩娇平日走南闯北,早就习惯了,略一平复心情就行动入场,洗漱都极快,唯独因为在外面洗头不方便,只拿了些香粉梳通百遍,以做养生。
    她是姑娘家,无论如何李忱都是要让她先用水的,想着女孩子洗漱难免用时久些,自己也好冷静冷静。何况万一热水不够,那肯定是要紧着韩娇用的。
    只是没想到韩娇并不是他知道的那些女孩子,行事如此利落。她大大方方的只穿着中衣,散下了一头长发,一边通头一边过来叫他去洗漱。
    这香粉刚上头的时候香气扑鼻,李忱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面前这样一个明艳的美人,虽然衣着以他来看相当保守,但是按此时风俗简直与裸奔相类。
    他脸刷的就红了,支支吾吾的答应着出去洗脸漱口,刚出去没一会儿,就是“当”的一声闷响。
    韩娇脚尖点地,飞掠而出查看,就看见李忱好尴尬的站在那里,把木盆撞倒在地。好在他是男子粗鲁,盆里的水倒是不多。
    “对不住,”李忱扎煞着手,湿淋淋的俊脸上还有一点迷茫之色,他把目光移到出来的韩娇脸上,几乎觉得有点委屈,“吵到你了。”
    韩娇刚松了一口气,听到这话,不由“扑哧”笑了出来。
    吕阳在不远的屋子里,已经躺下了,不由摇头叹笑。
    “少年人啊……”
    “跟我道什么歉。”韩娇走过去把木盆捡起来,放回架子上,一边去寻墩布一边毫不在意的说。
    “还要热水吗,我再出去打一点?”她从角落里寻摸出了墩布,把地上的水简单的拖了一拖,笑吟吟问道。
    李忱怎么会叫她去,何况他漱完了口,脸嘛,沾沾水就算洗好了!当然连连拒绝。
    屋子里剩下一点水是用来泡脚的,韩娇平日到并没有如此讲究,只是不好比李忱还不拘小节,当然也要泡一泡。
    李忱本来也可以不必讲究,但是不想唐突了佳人,当然要香喷喷的。
    两个人于是排排坐在榻上,各自除了袜子,把脚塞进热腾腾的水里,都是情不自禁的喟叹了一声。
    韩娇半侧着脸,目光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忱目不斜视,轻声问:“九娘在想什么。”
    “在想……”韩娇到是没什么顾忌的,听见这话转头望向他,落落大方道:“李兄出身极好,却颇能吃苦,实在难得的很。”
    “……”李忱无声而笑,他摇摇头,“我出身虽然听起来显赫,小时候也吃过点苦头,虽然大体用度能保证,但是跟那些真正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可不一样。”
    “你天潢贵胄,谁能叫你吃苦头?”韩娇有些好奇,这些高门大院的事情,离她实在太远了,是以虽然大约知道他处境算是艰难,但是也无法在心头形成印象。
    “那可就多了,”他笑得有些无赖,“这故事可长了,一路上慢慢讲给你听。”
    “愿闻其详。”
    “那我得想想从哪儿说起了。”
    帷帐放下,自称一方小小天地,两个人都规规矩矩的躺着,中间隔着不小距离。
    李忱清朗的声音因为躺着的缘故有些低沉,一句句送到韩娇的耳朵里去。
    他也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竟然是一夜无梦,难得安眠。
    -
    第二天早上李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旁边的床铺上没人,有些吃惊和失落的伸手打开了帐子,就看见韩娇正无声的骈指成剑,缓慢的练功。
    “吵醒你啦?”大约是听见他起床动静,韩娇收势转过头来,神采奕奕冲他一笑。
    她背着窗棂透过的光,面容有点模糊,笑容却比晨光耀眼。
    “……没”他有点魂不守舍的否认过,才醒过神来,抱歉地问:“九娘是担心吵我才这样的吗?”
    他不知道这么练功该怎么称呼,只是比划了一下。
    “……”韩娇黯然了一下,才说:“不是担心吵醒你,我家里从小不许我练剑,我习惯这样在屋子里偷偷练习了。”
    “……”李忱有些惊讶,他还记得韩家是以剑道闻名,而且如今已经出来,为什么还要这样,想着,就情不自禁的问了出来。
    韩娇被问的有些呆,一时没说话。
    李忱以为有什么内情,脑洞大开,心想莫不是家传武艺怕人偷师?
    他没提防自己情不自禁把猜测说了出口,倒把韩娇惊醒了似的。
    “练功怎么会被偷学,要是这样,比武的时候不更容易被偷师吗?”她忍俊不禁的笑了一下, 神情就消沉下来。
    李忱有些为自己的天真脸红。
    韩娇没在意,苦笑了一下。
    “在家里要躲着长辈,后来出来了,江乔是不应该练剑的,所以也要偷偷摸摸的练,习惯了。”
    “说来可笑,我小妹还给我讲过被拴住的大象的故事,没想到我跟那大象倒也没甚么分别。”
    李忱还来不及为她提到的被拴住的大象吃惊,就看见她露出了一个笑。
    韩娇毫不避忌的伸了个懒腰,深呼气吐气,像是要把这么多年遮遮掩掩的浊气一朝吐尽。
    “不是李兄点醒,韩娇不知道还要自迷多久。”
    她手往腰间摸去,缓缓抽出一道银光。
    那竟然是一炳软剑。一炳江湖上从没人见过它出手的软剑,但是只看它外表就知道它的锋锐无匹,一朝出鞘,必要搅动风云。
    它寂寞太久。
    韩娇手指爱惜的抚过剑身,剑身在她手下轻轻震荡,像是一泓冰泉,又像一道冷冽的月光,发出清越的铮鸣之声,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发自内心的欣悦与洒脱之意。
    李忱几乎觉得随着她手指抚过,一层无形的尘翳被从剑身上擦除。
    却正是,十年岑寂无人问,一朝试剑天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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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大家好开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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