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言抬头见来人一身黑色劲装,长发高高扎起,高大有力。认得是大哥身边的人,这下不敢造次,只得悻悻地说道:
    “行了行了,爷随后就到,你先滚吧。”
    “如此,就劳烦二爷速度快一点,属下在门口等二爷。”青云面无喜怒,不咸不淡的说着不容置疑的话,一闪身掩上了门。
    沈睿言像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荡到书房,以为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惹怒了大哥和老爹,所以把自己叫过来听一顿训斥。这样的事每隔几天就有一次,他都习惯了。
    沈老爷看见小儿子走路虚浮,眼眶青白,畏手畏脚的猥琐形容,知道他昨儿在外面又鬼混了一夜,只管摇头叹气,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沈睿之坐于上首,瞧见他破罐子破摔的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微微皱眉,随后直截了当地质问道:
    “二弟,这次叫你来就是问问你,昨儿丫头们说你公然调戏你嫂嫂,外加言语百般威胁……可有这等事!”
    沈睿言只管笑嘻嘻满不在乎地说道:
    “大哥说的哪里话,实不相瞒,是大嫂调戏小弟在先,小弟忍无可忍,说了她几句……”他说起谎话信手拈来,丝毫没有在意睿之越来越黑的脸。
    “畜生,还不给我住嘴!”
    沈睿之听他这么说,隐忍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几步下了台阶。沈睿言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膝盖骨一阵剧痛,自己腿脚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嘴里这样不干不净的,当着我和爹的面还在这大言不惭睁眼说瞎话!今天要是不教训你你还真当自己是沈府的主人了?”
    他面色沉沉,眼中闪着熊熊怒火,只要想到自己冰清玉洁的小姑娘被他说得如此不堪,整个人一刹那似乎又变成了沙场上杀人如麻的铁血将军,只把沈睿言吓得脸颊青白,嘴唇直哆嗦。
    “青云、青豹,把他拖到院子里,打他二十大板,要重重地打,看他长不长记性!”
    他撂下这句话,便不再言语,只是冷冷得瞧着沈睿言。
    俩个卫士不由分说架了沈睿言就走,把他按在春凳上,那板子便如雨点般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那沈睿言从小娇生惯养,皮肉细嫩,哪禁得住这实打实的板子。一时间,满院子都是他凄厉的鬼哭狼嚎和咒骂声。
    这儿动静闹得这么大,早有探子溜出去向孟氏报告。
    孟氏一进院子,见儿子趴在春凳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下身有血丝渗出,哼哼唧唧好不凄惨。
    她一个女人家哪见过这阵势,又是心痛又是气愤,要不是有孟蕙兰扶着,早就瘫到地上去了。
    她大声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统统给我住手!”
    只可惜青云和青豹只听从沈睿之一人的命令,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板子继续起起落落不停歇。
    孟氏眼见儿子哭得凄惨,也不顾及什么形象,发髻散了,衣裳乱了通通不管了。直接扑在沈睿言身上,牢牢护住他,一面回头对沈老爷哭诉道:
    “老爷,言儿可是你的亲儿子,您从来不舍得打他一下……今儿是怎么了!您还不叫他们住手!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言儿死吗?”
    她平日的尖酸刻薄,趾高气扬如今已荡然无存。沈老爷心下凄然,阖上眼帘只是一声声地长叹,一面挥手让婆子们拉住孟氏,一面示意继续。
    那沈睿言原本做装死样子,见母亲来了,胆子也大了,当下扯开嗓子大叫救命,只是无奈母亲被拉开,自己又要承受皮肉之苦。
    好容易二十板子打完了,沈睿言从春凳上咕噜咕噜滚了下来,孟氏扬手给了揽着自己的婆子一记耳光,匆忙上前抱住儿子放声大哭,一面不停哭喊着“我的儿啊”,声音悲拗万分。
    沈睿之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冷冷说道:
    “二弟,这次的二十大板权当给你一个教训,若是再行事放荡,做些不三不四违背纲常的事,仔细着你的皮!”
    “沈睿之,你好狠的心,对你的亲弟弟都能下如此重手!沈家养了你就像养了头白眼狼!也难怪你母亲那么早就死了,都是被你克的!”孟氏披头散发尖声叫骂。
    睿之不为所动,一双眼冰冷的没有温度,像刀子般凌迟着孟氏。
    “好了好了,嚷嚷什么!都回去吧……传大夫好好给言儿瞧瞧。回去吧……”
    沈老爷无力地挥挥手,似是不想多说。孟氏无奈,只得扶着沈睿言慢慢地挪回去,临走还不忘狠狠瞪了睿之一眼。
    睿之知道,经过这次这么一闹,孟氏伪善的外表终于被撕开,他和孟氏的矛盾也彻底被摆在了台面上。日后自己定要更加小心,才能护锦毓一世平安。
    胧香院内室,林夫人拍着锦毓的手一再嘱咐她要夫妇和美,莫生了嫌隙,自己也要多做准备,尽快怀上孩子好稳固自己在沈府的地位云云。
    锦毓耐心地听着,想起母亲为自己的事费尽心力,几乎几天几夜不合眼,心里酸酸的,刚刚擦拭干净的泪水好像又要流了下来。
    她二人说得尽兴,林朝在一旁可真有点着急。时候不早了,那孟氏本来就不喜他们,自己和母亲,她自然是不敢招惹的,可难保自己走后,她找妹妹的麻烦。
    瞧自己母亲那架势,说个一天一夜都没问题,可妹妹吃不消啊。想到这,他向林夫人递了个眼色。林夫人虽然思女心切,却也识大体,当下便与林朝告辞离去。二人分别,又是一番悲切场景自不必说。
    林朝陪着母亲出了胧香院大门,迎面一位少女,挎着花篮,踏着一地的白梨花瓣娉娉袅袅而来,身姿婀娜,体态美好。
    走到近前,林朝才发觉这不就是刚刚在花园中遇到的那位姑娘吗?沈初华抬头,也看见了林朝,大惊失色过后,才知晓原来他是锦毓的哥哥。
    俩人心中都有鬼,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互相让路想让对方先过去。没想到俩人配合十分默契,同时向左又同时向右,竟谁也不能先走一步。
    沈初华羞得双颊绯红,林朝也只管低头不言语。林夫人在一旁看的云里雾里,好在她见多识广,知道这女子穿着不俗必不是简单的丫头,十有八九是沈府中的千金。
    当下边拉住林朝,站于路旁,做手势请初华先过。初华这才略施一礼,飘然而去。
    林夫人瞧着自家儿子怅然若失的模样,不禁若有所思地回头凝望那姑娘远去的背影。
    沈初华本来是想去看望锦毓顺便将新鲜的紫草花送给她,没想到半路碰见了花园中的那个公子,思绪一下子被打乱了。走出老远还觉得两颊发烫,双腿疲软,心中有如揣着一只小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在心底蔓延开来,似甜蜜,似烦恼。
    只是不知他有无婚娶?这样想着,她火热的心好像突然被凉水浇灭了一半。
    她怀着这颗复杂的心来到胧香院,锦毓瞧见她十分高兴,拉着她亲亲热热地坐下。俩人聊了好一会儿,锦毓便拉着初华一起看母亲和大哥从林家带回来的礼物,沈家每个人都有一份,初华很是欢喜。她装作无意地问道:
    “嫂子,初华听说林大人新娶的夫人很是漂亮……嫂嫂见过吗?”
    锦毓听了,面露惊异之色,问道:
    “妹妹从何处听说?家兄从未婚娶过,并未听说过什么新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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