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棠仰头望着季吴氏,她知道季吴氏对她是失望的,但季吴氏并未发火,代表她不是没机会。
    季海棠捉住季吴氏的手,用脸颊轻轻蹭着:“那祖母怎样看待谢靖,您不也说他有本事么?”
    季吴氏道:“海棠…祖母不是觉着谢靖没本事,只是怕苦了你,你若是惦记着你名声不好的事儿,大可不必,等过段日子事儿过去了就好。”
    “祖母,不是的,海棠是想嫁给他的,如今不管是那个氏族也比不过谢氏一族,且谢靖待我也是有些情谊的,若说他是鳏夫,这也无妨,哪个男人成婚前还没个通房,海棠没听过他婚前有,也没听说他丧妻后乱来,他能自制已是难得,何况我瞧他虽然成日忙着,到底是疼惜着自己女儿的,不是那些无情冷血的人,若说他是个庶子,他自己倒也争气,放眼瞧去,他这个年纪能到这个这个官职的也没几个,何况他便是庶子,也是谢家的人儿,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嫡子要强一些,他人怎么样,祖母也知道,撇去前面说的,他至少比其他人肯担当些,我心中也安定些。”
    季吴氏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眼中泛起泪光:“你是真看上他了,你是真看上他了!”
    季海棠将头枕在季吴氏的腿上:“祖母,我是看上他了,是看上他了。”
    季吴氏又一下一下抚着季海棠的发丝,喃喃道:“你嫁过去要吃苦的。”
    季海棠不正面回答,季吴氏抚摸了她的发丝一会儿,手掌停下,低声说:“你再去问问你父亲吧。”
    季海棠喜出望外:“那您是答应了?”
    季吴氏点了点头,伸手抚她的脸庞:“听穆子规说他是个大贵的面相,只巴望着穆子规没有看走眼。”
    季海棠擦了擦面上的眼泪连说“看不走眼”。
    待到晌午之后,季海棠想着季嘉文该回来了,也就不多留在季吴氏那儿,去了春风院里。
    彼时季嘉文正在训斥季飞云,季海棠只道:“阿爹,我有些事情想与你商议。”
    季嘉文听季海棠这样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季飞云逃掉了。
    季嘉文让人上了些青果子给她,笑说:“是昨儿的事么?”
    季海棠摇头道:“不是,是想问阿爹怎么看待谢六叔?”
    季嘉文一愣:“你问他做什么?”
    “请阿爹告诉儿。”季海棠那样殷殷切切望着季嘉文:“儿想知道,阿爹怎么看待他。”
    季嘉文听出些不同往常的意思,不由得烦躁了一下:“海棠…你说什么傻话!”
    季海棠垂着眼皮说:“儿想应下这门亲事。”
    季嘉文一愣,抬手就砸了案几上的砚台:“你疯了不成?!”
    砚台碎在脚下,墨汁溅在地板上,季海棠又跪在了墨汁上,十分诚恳地望着季嘉文:“父亲,你不是也很喜欢谢靖么?”
    “那能一样么?纵然欣赏他,也不能让你去给他续弦!他的身份地位,你是知道的!”
    “若是女儿心中有他呢?!若是女儿动了心呢?!女儿信谢靖有本事!”
    房中一阵沉默,他到底太过疼这个女儿,只要是她说喜欢,他便没有话来驳斥,呆立在案几前半晌,止不住腿下一软,跪坐了下来。
    “你是疯了,你是疯了,我不能让你做那些傻事!”
    “难道父亲也看不起谢靖?我看他年纪轻轻却难得稳重,我吃不了大亏。”
    “可你…是去续弦!”季嘉文瞪着季海棠。
    “母亲不也是您的续弦么?难道母亲过得不好?还是您代她不好?”季海棠反问。
    正逢此时,沈清梅从外面打帘子进来,看她父女二人都跪在地上,便进来扶季嘉文:“你在做什么?!”
    季嘉文忽然软弱起来,转脸望着沈清梅,有些求助似的说:“她要嫁给谢靖!”
    沈清梅也僵了一下,又起身去拉季海棠,拉不起来季海棠,忽而转头对季嘉文道:“谢靖是什么样的人物,你很清楚,我父亲当年不也是知晓你是什么样人物,才将我许给你的么?不论海棠跟了哪个男人,你皆不会放心,比其他而言,至少谢靖是个知根知底的人!”
    沈青梅很会说话,将一个做父亲舍不得女儿到自私的隐秘心思点了出来,将谢靖与他人相比,高下立判,季嘉文顿时也没了言语。
    沈清梅又劝季海棠:“你这样跪着有什么用,先回去等着吧,你爹是个倔人,这一时半会是不会答应你的。”
    季海棠觉得甚是有理,便起身告退而去。
    却说季海棠回了院中便梳洗了歇息下去,却是没过多久,就听人说谢靖来了,同季嘉文在书房里谈事儿,她便越发忐忑起来,坐在床上等消息。
    到了次日清晨,沈清梅来传话,说季嘉文答应了婚事,择日订婚。
    季海棠坐在榻上听的这一句,顿时松了一口气,沈清梅笑嫣嫣地瞧着她:“这些事儿到底还是男人亲自来说管用。”
    季海棠有些害臊地偏了偏头,端着茶说:“我可不知道他要来。”
    沈清梅拍了拍季海棠的手臂:“这会儿不用再折腾了,我看你父亲也很满意。”
    季海棠垂头“嗯”一声,忽然又有些好奇谢靖和季嘉文说了什么才让季嘉文定了心意,遂又抬头问道:“他和爹说了什么?”
    沈清梅说:“到底是做父亲的疼惜女儿,你父亲直问他娶了你当如何,谢靖就说‘守固几经辛苦、费尽周折才能娶到海棠,又怎敢让她委屈吃苦,定然是视若珍宝,珍之、爱之、疼之、惜之’,你父亲听了这话,又信他是个守诺的人,这才应了下来。”
    季海棠听罢此话,心头甜丝丝,脸上烧得绯红,又低下头去,半晌不说话。
    沈清梅瞧她羞怯,又调笑了她一会儿,随意嘱咐了些话才回去。
    却说没过两日,谢靖、穆子规、谢成坤三人又带来一只大雁行纳采礼,季海棠在院中不知外面之事,只是快到申时时刻,有人请她去春风院,她才好好收拾打扮了出去。
    春风院中几人齐坐在堂中,季海棠去了便一一行礼,到谢靖眼前,忍不住抬头又去瞧他,但见他虽笑着,但面色黯淡,方想起前些日子他受了重伤,却不曾料到他到现在也没好全,心下自然略有担忧,但面上仍旧笑了笑,去沈清梅下首坐着。
    穆子规将季海棠打量几遍,略点头笑了笑道:“英雄美人,使得使得!”
    谢成坤见她形容娇美、举止得体,也无不满意,连连点头。
    却说季海棠与谢靖小半年未曾相见,到头来也不过就是这一面,且旁人皆在,二人矜持无话,直至几人告辞,二人也未多言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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