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儿说:“她不是病了,她是怕您还生着气,想求着您来,这才扯了谎的。”说着,又提起前日里谢靖贬走环儿的事儿:“阿郎不是不公道的人儿,谁对谁错看得分明。”
    季海棠提了提眼皮说:“你说这个做什么!”说罢,提着裙子朝外走去,正逢着谢靖回来,季海棠屈身去行礼。
    谢靖微微倾了倾身躯,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在她脚下斜着,他笑问道:“芸娘又和你闹了?”仿佛“芋头糕”事情早就成了青烟似的。
    谢沁芳嗤嗤笑着从门里出来说:“瞧瞧这话!芸娘是给海棠认错儿呢,你怎么把女儿养成了海棠的了?”
    她这话说得让人脸红,季海棠转脸就骂道:“胡扯!我要回去了,你走不走!”
    谢沁芳嘻嘻笑了,进屋子去牵谢锦慧,一面儿说:“你走什么,让六哥送你!”
    季海棠跺了跺脚,提着步子朝外走,谢靖还真跟了上来笑道:“正巧我有事要去藏鲤院见季老夫人。”
    季海棠没忍住瞪了谢靖一眼,扔了句“随您!”便呼呼地走在前面,要说不要脸,她觉得谢靖是最不要脸的人!
    清音也怕出事,紧跟在季海棠身后,将谢靖远远隔开。
    几人到了藏鲤院,谢靖真进院子去拜见了季吴氏,季吴氏令人端茶出来给谢靖,季海棠进了屋子里,站在门后听着季吴氏他们在厅里说话。
    谢靖落座下来说:“是季兄调任回长安的事。”
    季吴氏:“如何了?”
    谢靖笑道:“本欲将他及早调回长安,但季兄念着巴蜀汶江,前日里修书吴王,想要等掘了江再返,吴王念着他行事完善,倒不如让他再治理巴蜀半年,多一些功绩,待有了更好的空缺,调回长安不迟。”
    季吴氏听了之后自然大喜,不住向谢靖道谢,谢靖只道:“但请你们在谢府安心住着,不要见外才是。”
    季吴氏笑道:“我何曾见外了!我只怕要住到他调回长安才搬走呢!”
    季海棠在屋中听了这些也高兴起来,撩了帘子去看谢靖,正瞧见谢靖端端坐着与季吴氏说笑,也没在多看,歇了帘子去床上坐着。
    未过几日,吴王妃来拜见谢老太太,季海棠让季吴氏强行换了一身石榴彩霞裙,头上又添了几株珍珠花,打扮得分外娇艳才随季吴氏去谢老太太那处。
    季吴氏和季海棠才到谢老太太那儿,正遇上吴王妃来了谢府,谢老太太携了季吴氏榻上去坐,一面说道:“正要派人去请你来的,没曾想你就赶得巧了。”
    季吴氏说:“早听您说蓉娘要来,就早早赶了过来。”说毕,又招呼季海棠去给谢蓉行礼。
    季海棠抬首瞧着眼前的妇人,只见她三四十来岁年纪,头上盘了几支丹凤衔红石榴步摇,瓜子脸蛋儿,娥眉凤目,琼鼻丰唇,身上却是青锦缎子长裙,艳生有艳光却不锋利,而出呈娇柔媚态。
    她打量过一眼,慌忙低下头去行礼。
    谢蓉前来扶她,笑得轻柔说:“你生得真漂亮,快到我身边儿来坐。”
    季海棠被谢蓉牵着坐在一张榻上,又接了茶捧着,还未放下就听谢老太太说:“我初见海棠时,还想起了你,心说,怎么这样像我那孙女儿!”
    谢蓉听得咯咯直笑,转眼又来瞧季海棠,点头笑道:“怎么像孙儿了,像季夫人,季夫人是大美人儿呢!”
    这一番说,屋子里的人都呵呵笑起来,接着谢蓉倒是开始问起了季海棠读了些什么书,爱吃些什么,季海棠都一一答了。
    未过多时,沈氏和李氏也赶了过来,沈氏性子辣,一来就挨着谢蓉一侧坐着,李氏则去挨着谢老太太坐着。
    沈氏又问:“可叫了几位姊妹来?”
    谢蓉摆手道:“今日就过来瞧瞧,想着祖母过几日大寿,怕忙不过来,想来帮把手,没想到来烦扰姊妹们。”
    沈氏“嗨”一声,嗔怪道:“你这说的什么见外话,我去差人请了他们来!”说着,真吩咐人去请娘子们过来。
    季海棠辈分小,干巴巴坐在那儿只跟着笑罢了。
    谢蓉跟他们笑过一晌,几位娘子就过来请安,正逢着芸娘也跟着谢沁芳他们,跟着来乖乖巧巧地给谢蓉请安。
    谢蓉拉着谢芸娘关切问道:“你怎么不到王府里来,姑姑给你爹爹说了许多次,让他带你来玩耍。”
    芸娘少见到谢蓉,有些怯生,又见季海棠在一旁,就说:“爹...他忙,我找海棠阿姐玩的。”
    谢蓉握着芸娘的手略顿,望了海棠一眼,季海棠伸手摸了摸芸娘的脑袋,芸娘抿着嘴儿笑。
    正听门口一阵脚步声,婢女们迎进来一个十□□岁的紫衣男儿,季海棠尚未看清来人,就听谢老太太招收唤道:“快来,我的豹奴,太奶奶是多久没见你了。”
    那男人朝谢老太太躬身揖礼,嘴里笑道:“太奶奶安康。”
    季海棠捧着茶瞧过去,能看见这人长长的眼角斜斜翘着…….
    芸娘也伸着脖子看那个男儿,男儿似乎瞧见了芸娘,偏过身来一把抱起小芸娘逗道:“小丫头是谁?我见过你,你父亲是不是叫谢靖?!”
    一屋子人都哈哈笑着,谢蓉朝他骂了句:“没个形状!让你舅舅看见,还不得一顿好打!”
    芸娘猛地被他抱起来,吓得瘪着嘴,要哭不敢哭,哑着嗓子说:“是...是的。”
    男儿捏着她的鼻尖儿去挨着谢老太太坐,嘴里哄道:“不许哭,我是你二表哥。”
    芸娘巴巴喊了句“二表哥”,男儿才将她放在跟前儿,端着茶喂给她。
    芸娘吃了一口就脸红,伸着袖子捂着脸不肯再吃他喂的茶。
    季海棠在一旁呆若木鸡,这就是卫二郎?若她记得不错,若干年后,这个“没有形状”的卫二郎将效仿他的父亲,发动政变,夺取太子之位,并且...成功夺取太子之位!而她的父亲则因站错队,被贬至岭南…….
    季海棠思绪尚未回归,卫铮便遵从谢蓉的令朝几位姑姑见礼,待到了季海棠跟前儿,见她神思不定,那长长的眼儿微微闪过几丝趣味,将她打量一遍,笑眯了来问:“你又是我哪位姑姑?”
    他似乎是要捉弄她,谢蓉悄悄瞪了卫铮一眼!
    季海棠醒过神来,定了心神,默了片刻,朝他屈身唤道“阿兄”。
    这样轻轻松松化解,一时间都跟着笑了起来,卫铮也不恼,笑盈盈应下,又折身道谢老太太那儿去说话。
    一行人再坐,季海棠端着茶喝了一口,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眼珠儿又看向坐在谢老太太身边的言笑男子...他真的是未来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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