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凌安国在薛兴原的办公室里跟他谈了很久,他对薛兴原说:“书记,这一次我们一定要下定决心,凡是整顿不合格的采石场,一律不能开工了,这一次幸好是只伤了一个人,要是出了大事,这对县里现在大好的形势,会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的。”
    这个道理薛兴原当然也知道,现在县里可以说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大好形势,旅游开发公司,两条通往县外的路,在全县开展的畜牧业,还有其它确定投资的企业,如果江城肉联集团的五亿投资确定落地的话,那今年昌山县的外来投资说不定能够达到近十亿元。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昌山县历年来引进外来投资加起来也没这么多啊。
    要是因为采石场的事情闹出了什么大乱子,影响了这些投资的落地,那他薛兴原会失悔不迭的,失去了这一次的机会,昌山县下一次等到这种机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不过,真的要下定决心彻底的让这些采石场进行整顿,薛兴原也还是有一些犹豫,毕竟这些采石场背后都是有背景的,具体是哪些人,他心里也有数,他在县里的耳目还是不少的。
    可以说,县里的领导、中层干部,至少有一半人跟县里的这些采石场有利益纠葛,这就织成了一张网,一张无处不在的网。
    这张网刚开始的威力不算大,所以薛兴原也没放在心上,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张网上牵涉到的人越来越多,牵涉到的利益越来越巨大,就连薛兴原都不得不忌惮了。
    这一次的安全事故,差点儿闹出群体事件,薛兴原气愤之下,作出了让全县的采石场停工整顿的决定,不过他的本意还是让这些采石场背后的人有所收敛,算是敲打敲打他们了,要彻底让他们整顿,这样的决心还是不好下的。
    哪怕薛兴原在昌山县一言九鼎,可是如果真正触犯了这么多人的利益的话,这样的反弹力度他也得惦量惦量。
    上一次整顿货车超载的事情还好说,并没有动摇这些采石场的根本利益,只要能开工,还是有钱赚的,只不过是赚多赚少的问题,可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让他们停工的话,那是直接断掉了他们的财路了。
    薛兴原以刚愎自用而著称,不过刚愎自用也意味着他的性格果断,他这么果断的性格都犹豫不决起来了,证明这件事情牵涉还是不小的。
    就在凌安国跟薛兴原谈话的时候,昌山县的几位县领导聚在了县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县长石荣怀家里打麻将。
    石荣怀也是昌山县的一个老牌县领导了,他虽然不是昌山县人,可是却是邻县达山县的人,在昌山县已经工作了近三十年了,现在跟昌山人已经无异了。
    石荣怀在昌山县当然也有几个采石场的股份,这一次整件事情的导火索,大石乡的那个采石场里就有他的股份,他的姨外甥也在采石场里担任保安队副队长,跟岳耀华那群人对峙的人,有一半都是他姨外甥拉过去的流氓混混。
    今天到石荣怀家打牌的有副县长张世清、人大副主任方立刚,还有大石乡那个采石场的老板左元志,石荣怀的姨外甥梁春花在给他们端茶倒水。
    梁春花其实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不过他父母在前面夭折了两个儿子,生下他之后,为了好养活,就给他起了个女孩名,在这里的风俗里,男孩起女孩名就好养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名字的原因,梁春花一直无病无灾的长大了,而且长得五大三粗,也正因为他体格好,父母又娇惯他,所以他喜欢惹事生非,在外面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他在外面惹的事情,有石荣怀这个姨父在,都给他摆平了,石荣怀在那个采石场入股之后,便把梁春花介绍到采石场当了保安队副队长,拿着一份高薪,担当的是打手的角色。
    几人在搓着麻将,石荣怀扔出一张三条,左元志摸了一张牌,扔出了一张二条,石荣怀把牌一倒道:“胡了,单吊二条!”
    这里麻将的规矩是二五八将,左元志装做懊恼的说:“又点炮了,石县长牌打得好啊。”
    左元志扔过去一张五十,张世清和方立刚都扔过去三十,石荣怀笑眯眯的把钱放到了自己面前道:“小左啊,你今天可是神枪手啊,给我们几个点了不少炮了。”
    左元志道:“没办法,手气臭,牌打得也差,不放炮怎么行呢?算是孝敬几位领导的了。”
    张世清道:“小左啊,你给我多放几炮啊,都放给石县长跟方主任了。”
    左元志点头笑道:“行,这盘就放给您了。”
    方立刚道:“老石,咱们也不能光打牌啊,县里下命令把咱们的采石场全停了,你得想办法啊,要提意见,不然像小左这样的老板没收入了,他还能给你点几次炮?”
    石荣怀道:“这个炮点不点没关系,小左你也是,你们采石场的炮可不能乱点啊,这一次要是不出事,别人不闹,这采石场也不至于停工啊。”
    左元志道:“石县长,你还不知道?那爆破公司太黑了,一吨炸药收咱们几千块,炮工的工资也贵,要是都用他们的炸药,那咱们不都得喝西北风去?”
    石荣怀倒是知道,爆破公司有市里的硬关系,那炸药都是从市里直接送来,价格确实是太贵了,所以采石场搞爆破,不能全用爆破公司的炸药,要不然成本太高了,有时候他们只能自己偷偷摸摸搞爆破,用的是黑市的炸药。
    采石场没有这方面的工程师,不知道该打多深的孔,该打多大的洞,该放多少炸药,所以都是买来黑市炸药之后土法上马,搞扩壶爆破,凭的全是经验,这样搞不出事才怪。
    石荣怀皱眉道:“可是你们这样搞,县里要你们停工整顿的话,那也是很正常的,我们怎么提意见?”
    张世清道:“你们不知道,石县长不是没提过意见,他在县长办公会上就说,现在县里的采石场是县财政的主要来源,现在这样胡子眉毛一把抓的全部关停整顿,对财政收入的影响是很大的,所以他建议整顿几天就让采石场都开工算了,要不然县里上这么多新项目,哪有钱啊。”
    左元志道:“那凌县长怎么说?”
    张世清道:“凌县长说这一次的事件影响太恶劣了,一定要强力整顿,不允许下一次再发生这种事情。”
    左元志说话间打出了一张七万,张世清把牌推倒说:“胡了,卡七万。小左,你行啊,说放炮就放炮。”
    三人把钱开给了张世清,方立刚道:“老凌这个人啊,太拧了,这样搞不行的,全县多少干部都在开采石场,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在这昌山县,不吃这石头还吃什么?工资就这么几个,总不能让大家都喝西北风去吧。”
    张世清道:“没办法,薛书记支持老凌,我们也没办法。”
    石荣怀一边码牌,一边缓缓摇头道:“我估计啊,薛书记支持老凌也不是他的本意,只不过他欠老凌的人情,有些抹不开面子,他怎么不知道县里的情况呢?要是真让这些采石场都老是停工整顿的话,那县里闹起来,他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方立刚道:“是啊,薛书记年龄都快到点了,他何必在这个时候得罪这么多人呢?他就不想给他的儿孙留点香火之情?等他退居二线了,他的儿孙还要靠这些老部下帮衬呢。”
    张世清道:“那照这么说,薛书记这一次也只不过是做一个样子?停几天就会再让采石场都开工?”
    石荣怀点头道:“应该就是这样了,他要做一个姿态,咱们也要做一个姿态。小左啊,你的采石场是要好好整顿一下了,把安全生产搞好一点,要不然你打死打伤了人,老赔钱也不行啊,还有那个粉尘是太重了,上一次我去把我都呛得不行,在那里上班的人怎么受得了,春芳,你说粉尘是不是太重了?”
    梁春芳点头道:“是有点重。”
    石荣怀道:“就是嘛,搞点洒水的设备,洒洒水也是好的嘛,还有,跟周边的村民要搞好关系,稍微给他们一点补偿,逢年过节给那里的老人、困难户送点慰问品,要得了几个钱?你跟他们把关系搞好了的话,这一次的事情也闹不起来嘛。停了这些天的损失都不止那几个钱。”
    方立刚点头道:“老石你这话在理,小左啊,你要学着点,这都是石县长的经验之谈,你如果能够跟村民们把关系搞好,以后你的好处大着呢,何必总是一出事就拖几车人去喊打喊杀呢?”
    左元志连连点头道:“行,石县长,我听你的,我以后一定跟旁边的老百姓把关系搞好。”
    石荣怀摸了一张牌道:“五饼,胡了,七对!”
    三人纷纷赞叹石荣怀的手气,一人扔过去两张老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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