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凝君道:“我明白。”说时容易,可若要启口答言,却必费上万钧之力。答时就是平静如昔,却在那不长不短的空白间,听出那不可掩饰的无力。因为所有的勇气与力气都花在那空白间,强自开口。
    沧海将头点了一点。后脑伤口虽未痊愈,却久矣不痛,竟又因这点头磨蹭了软榻而疼痛起来。沧海没有皱眉头,没有任何作为,淡淡望着床顶,仍如憧憬般呢哝道来。
    “就是从这里出去,也未必得到自由,可不从这里出去,必将没有自由。就像风筝,你看它在广阔天空任意翱翔,去了常人去不到的地方,但是它终究要有一根线牵在别人手里,否则它就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无头无序随波逐流,何时停,何时往,往何处,全然不知,全然不晓,断了这根线,它就永远没有再归来的一日。人就像风筝,线就像因果,牵在神明的手里。永远不会断,永远不会找不到归来的路。”
    沧海望着房顶满足的笑了。微微发亮的脸照亮了整个天地。“想到这个,你不觉得幸福吗?当年诸葛武侯一卦《马前课》精准绝伦,无所不知,就算他明知天下大势不趋蜀汉,却仍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因为这就是天命,你就算知道,也改变不了。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既然连一顿饭吃几粒米都早已定好,那么诸葛武侯的去向自然不用担心。所以说,你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还有什么好怕?”
    语罢,甚是舒心叹了一声,闭目扬起笑脸。好半晌,无人答言。
    沧海笑意慢减。睁眼眨了眨,颇有郁卒,转着眼珠极轻道:“你睡着了?”
    “没有。”孙凝君居然很快截口。
    沧海更愣了愣。“……你……你不同意我的话?”
    “不是。”孙凝君否认了,也似还有后话,却没有立刻接言。好半日,方开声道:“‘醉风’已决定放任我们自生自灭,或许还有意往火台底下加了把柴,必要将我们置于死地,如今我们是孤军对官府,还是一阁的女流,怎有生还的理由。”
    沧海还未听完,已无奈至极皱起整张脸。无声的呲牙咧嘴,仿佛已经不痛的后脑勺又火烧火燎的复疼,头疼得以致要晕眩。
    “所以说,”沧海苦恼道:“你就是根本没明白我的意思嘛。”手背轻触孙凝君肩头,“起来,我累了,要翻个身。”于是二人面对面侧卧榻上,沧海接口,孙凝君望着他,已微微笑了起来。
    沧海道:“我的意思是说……唉,”翻了手掌拍在二人身间榻上,颇是不耐,“我以为不用细说的,也不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谁知你这么聪明的人竟是不懂,唉,我竟要教导一群坏人逃生之道!唉!”叹了又叹。孙凝君的双目却已亮了起来。
    沧海以食指搔搔发顶,又顺留海而下。“办法虽简单,可还要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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