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他的心就像被拧手巾一样翻来覆去的蹂躏。
    他甚至有种预感。
    最不祥的预感。
    如果,我是说如果……小石头就这样走了,那么我这一生都会像水盆里的手巾一样,永远拧不干,却永远拧不停。
    这样的自责完全没有错。
    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时刻,他却觉得自己错了。
    他只是不想自己活在内疚中,但是他没有想一想石宣。
    石宣该是背负怎样的心情离开的呢?
    没有办法想象,因为他一想就要流泪了。
    他忽然想起在马车中的路上,如果时间能退回去,该有多好。
    退回去,再伤害他一次么?
    心里这样诘问自己。
    如果前提是自私,那么多来多少次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他一人一兔站在本该有笑脸迎接的空房间里,垂下眼眸。
    肥兔子嗅到他身上的薄荷味,不断的在他怀里耸动,要往肩上爬。寂静的午时静得太过,犹如百窍闭塞,不说,不闻,不见。
    肥兔子忽然痛苦的叫了两声。是叫。
    完全可以肯定。
    但完全无法形容。
    像一只落水扑腾搏命的鸡。
    但是那红衣的清癯背影毫无反应。
    任它叫,扭,挣,翻,逃,挠,咬。
    垂死。
    舞衣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从没有看过这样暴虐无情的人。伸开胳膊,单手掐着一只那么可爱兔子的脖子,还可以悠闲的倚在桌边看窗外的花丛。
    然而只是一眼。
    舞衣只看了一眼,那红衣的背影就转过来,清绝的脸上便浮现一抹微笑,“啊,你来了,正好,”那人已抓着兔子向她走来,“帮我抱一下。”
    舞衣愣忡间仿佛都要在朝思夜想的他面前掉头逃走,然而一团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已塞到她怀里,她下意识的接住。那只快断气的兔子。
    盘双髻的妙龄美人儿,瓜子脸,杏核眼,樱桃小口,纤腰,长腿,胸脯丰满。眉心却常常似颦非颦,如象征开朗,向往自由自在的蒲公英,飞翔的那刻便是分别,便要独自上路。
    但是生命最美的时刻,却是散落的刹那。
    就像她美丽的眉心。
    沧海伸出手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前晃了晃,笑道:“怎么了么?虽然很久不见,也不至于不认识我吧?”
    舞衣轻轻的翘起小口,小心翼翼的喊道:“公子爷……”真的是那个温柔的公子爷么?低头看了看在怀里仍然不安的兔子,柔韧的仰首莺声道:“公子爷为什么这样对它?难道看不出它很难过么?”
    沧海愣了愣。两人在房门的内外对立。
    她穿着玫红的窄袖衫子,领口袖口都镶了珍珠白梅花缎边,月白窄裙,鹤霞革带,浅天蓝地满绣蔓草纹秦制斧形蔽膝,肩上搭着玫瑰纱披帛。清新玉立。
    沧海又是一笑。随即弯眉无奈道:“所以说你来的正好啊,我身上的薄荷味快弄疯了它了。”架开右手,“我已经离衣服很远了。想来它刚才在棉被里被熏得太久。”
    “……啊?棉被……里……薄荷……?”直到弄明白前因后果,舞衣才红着脸道:“我以为公子爷要杀了它呢。”
    沧海轻轻一笑。
    舞衣便抱着兔子从新行礼拜年,收了红包,笑靥如花。
    “也是呢,怎么可能有人前一刻动了杀机,后一刻还可以温柔的笑。”舞衣莺声的说着,跟沧海往外走,“公子爷刚才在那里干什么?”
    “啊,在想一个朋友。”
    “很重要的人么?”
    “嗯。”
    “怪不得。”
    “什么?”
    “舞衣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公子爷好专注,连舞衣来了都没有听见。”
    沧海垂了垂眸。
    “那是因为他生病了啊。”神医迎面走来,笑嘻嘻的大声道。“怎么?”看了看沧海,挑眉道:“因为我打扰了你和美人单独相处,所以生我的气了?”
    舞衣眉心轻颦,面颊酡红,垂首,却又看了神医一眼。
    沧海站到她和神医之间,淡淡笑了笑,道:“舞衣,你虽在永平,对他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吧,这位便是妙手仁心的神医容成。”
    舞衣闻言便要行礼,沧海阻止道:“你抱着兔子呢。”看了一直盯着舞衣笑嘻嘻的神医一眼,道:“舞衣,傲卓在厅上等你呢。”
    舞衣抿了抿樱唇,轻声道:“那公子爷快点出来,姐妹们就快到了。”说罢从神医身边绕了一个大圈,红着脸儿秀步而出。
    沧海道:“你干嘛?”
    神医嬉皮笑脸的靠近他,“你够深的啊,”戳着他肩胛,“怪不得那么喜欢帮方外楼做事,原来这么多美女。如果‘醉风’也这样,你会不会倒戈相向?”
    沧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容成澈,我不是你。”
    “找我什么事?”
    “没事啊,纯粹为了监督你。”剥一颗花生,递到他口边,他不吃便丢到自己嘴里。“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君子。”
    薛昊大声叹着气,和沉默不语的小壳一起转战下一个浴堂。
    “掌柜的,别忘了我交代的事。”
    “是是,捕头大人,若是有那样的人一定留意。”
    不过看掌柜那带着轻蔑与不信任的谄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
    薛昊一直在新年热闹的街道两旁找寻什么。
    店铺有些关了门,有些还在营业,但他一直走过了这条街巷,什么也没买。
    小壳一直缩着脖子低着头,此时才道:“小商贩们应该都去赶集了吧。”原来他对周遭环境都了然于胸。
    “啊,说的是。”薛昊随口应着,却忽然发现那条小胡同里有个挑担的货郎。于是他顿足又拔足,嚷了句“小表弟等我一下”,便进了胡同。
    神医和沧海坐在小花棚底下,神医吃干果,他打盹。
    对面的花丛里漾满了人。
    璥洲瑾汀傲卓,宫三识春,此为一组,游园遣兴。
    剩下的一大堆女孩子叽叽喳喳在花丛里顽笑。平时那些内向的,寡言的,爱羞的,到了一块都没有分别。
    几乎昌黎县消息站所有女孩子都赶来拜年。(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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