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继续抱怨,“里面给你准备了上等的洒金红纸,你怎么就看上这面墙了?你看看,刚刷好没多久,你非得写花了它才开心么?”
    沧海道:“整个山庄里这面墙最白。”
    “天啊……”神医抱住脑袋,“早知道会这样就不带你出来找诗兴了,明明也是,写对联而已嘛,要什么诗兴。呃喂,”神医忽然愣了愣,“你这人破坏欲好强啊……”
    面对一面白墙,你能想起什么呢?
    贪念庞杂的学穿墙术的书生?
    有道之士一眼看出他的歪心,传授的道术时灵时伪,最后撞得书生连滚带爬头破血流?
    还是聚仙楼的道长们用纸剪一月,以筷投之,即成仙女起舞,舞罢,墙上唯余片纸,地下仅剩支筷。
    又或是纯阳子在黄鹤楼对面酒肆墙壁,用橘皮画的黄鹤,为酒酬为人善,只有好心的老板娘才能招鹤下来歌舞,酒肆后的水井也易为酒井,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多年后回来,老板娘已是穿金戴银,却不再寡欲淡薄,纯阳子变色之下,招鹤乘骑而去。
    自此,墙还是一面空墙,井仍旧是那口水井。
    神医和瑾汀看着那看墙不语的公子,笑意慢慢减淡,疑惑爬上眉尖。神医正将那人低垂的衣袖拉住,却听仆人走来报道:“爷,有客到了。”
    神医看向沧海无动于衷的侧面,叹了叹,道:“请他进来。”
    仆人刚要离去,仿如未闻的公子忽然叫住了他,淡淡回首道:“不是说放了假么,你怎么还来通报?慕容姑娘来时你干什么去了?”
    仆人赔笑道:“说的是呢白公子,这人来了不敢贸然便进,在门口喊了许久,才赶上小的经过。慕容姑娘是轻车熟路,自己进来的。”
    沧海垂了垂眸,又道:“慕容姑娘来时路上没碰见人吗?”
    “这……”仆人还未答言,神医已不悦道:“喂你干什么像审犯人一样问他啊?还有慕容,她是我的客人哎。”
    沧海对仆人歉意一笑,道:“好奇而已。”
    仆人哈了哈腰,出去引客。
    神医不满的撅着嘴巴,低声道:“你对下人都比对我好。”
    沧海又对着空无一物的檐下白墙发了会儿呆,终于拿起瑾汀侍奉着的狼毫,舔饱了松烟。
    仿佛风拂一样的低语,不带有任何感情,只是在陈述一种事实。
    “容成澈我真是烦死你了。”
    笔尖在雪壁上留了两个字:三台。
    神医一愣。
    身后跟着那引路的仆人来了两个人。
    一个散漫的青年,一个小圆脸的少年厮从。
    青年一看那“三台”两字猛的一震,未停的四方步乱了一步方寸。小厮从忙道:“怎么了少爷?”青年那如生在脸上五官一般的微笑顿了顿,微蹙眉慢慢摇了摇头。
    树头花落花开,
    道上人去人来。
    朝愁暮愁即老,
    百年几度三台。
    沧海写完了,暗暗叹了口气。
    “嗯……?”神医单手环胸摸着下巴对着墙上字一个劲琢磨,“你开头那个‘三台’为什么要横着写呢?”后面的诗句明明都是竖的啊。
    沧海狡猾的勾起唇角,淡淡道:“啊啊,试笔而已。”将笔放回托架,端详墨宝,修眉微拧道:“写坏了呢,澈。”
    “啊?!你……!”神医顿时火冒三丈。
    忽听身后一个懒散的男声仿佛遗憾的道了句“好字”。
    神医回过头,才看见那一主一仆两位来客。
    只见那青年头束黑珠小金冠,身穿锦绣长直裰,脚蹬暗花黑布靴,腰系碧玉褐裎带,身材伟岸,五官端正,虽细皮嫩肉,脸色却显苍白,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微微笑着,手里面开着柄象牙骨的折扇扇着胸口。温厚,却带着几分散漫。
    青年身后跟着的小圆脸少年仆从,穿一身短打裤褂,空着两手。
    沧海淡淡回过头,看到青年时一愕。
    青年却忽然喜上眉梢,叫道:“真的是你?”
    沧海还没答话,神医立刻道:“你认识他?”
    沧海看了神医一眼,向那青年拱了拱手,微笑道:“一面之缘。上次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青年折扇一合,两手相握还礼道:“哪里,敝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此一举,贡监老爷见笑了。”露出的左手拇指上,套着个价值不菲的白玉扳指。
    青年顿了顿,又笑道:“自从那次一见,敝人时常思量能与贡监老爷再会一面,谁承想今日便遂了大愿。说起来,上次那个可恶的鼠须兵丁被老爷整治得服服帖帖,真是大快人心。”
    神医看了眼一脸茫然的瑾汀,眉毛整个拧起来。
    沧海笑道:“先生客气,如今在下只是一介布衣,不必如此称呼。”
    “啊,对了,”青年折扇在虎口一敲,才笑道:“一时高兴,竟都忘了该自报名号,真是失礼。敝人姓宫,”微侧身一指身边圆脸少年,“这是家仆,识春。”
    识春来时便盯着那红衣的公子看了一阵,后来觉得太没礼貌,忙低了头,在心里欢喜,此时便跪在地上给那公子叩了个头。
    沧海拿了封红包让瑾汀给了识春,识春又叩了个头谢了才起身接过。
    沧海道:“在下皇甫熙。”
    青年一愣,犹豫道:“尊兄便是那传闻中富可敌国的皇甫老板?”
    沧海淡淡一笑,“坊间传闻不可当真。”
    “真的是你?”青年又将这话说了一遍,才觉失礼,忙笑道:“敝人是说皇甫老板真是少年才俊,让敝人望尘莫及。不过,”面现难色,“不是敝人不肯真名实姓相告,只是怕说出来……”
    沧海道:“但讲无妨。”
    青年又嗫嚅了一会儿,才上前几步,说道:“敝人在家行三,便以排行为名,表字……表字是……”鼓起勇气指着墙上沧海所书,道:“便是‘三台’二字。”
    沧海又是一愕。
    神医马上站到沧海身前,眉峰一轩,缓缓笑道:“这位先生跟我的朋友真是有缘,天南海北还能再聚一堂。”(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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