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山庄里渐渐有了人声。
    跋涉了一晚的紫幽,放轻了身跃进墙来,如一片紫云。
    这庄子里的前后门是从来不锁的,到晚只关了便算,但对于经常懒洋洋的紫幽来说,用手推门还不如直接跳过去来得方便,何况推了门也得用脚迈进去,还废手这一推。
    可见伍大爷的排场,和功夫。
    偶有早起的婢仆出来打扫做饭倒便桶,紫幽便从人还少的厨房前面绕路回屋。一阵风一过,一个择菜的婶子立刻从屋里冲出来,手里还拈着根芹菜,破口骂道:“哪个不晓事的东西,大清早的让人心里窝囊,倒屎溺的从厨房门口过,哪里就少这几步路了?哎哟这味儿劲儿的!拉了一宿稀还大臭脚巴丫子味儿!大半夜不睡觉跑路去了啊?”顿了顿,插了腰又道:“以为跑那么快你亲娘就认不出来了?下次叫你好看!”
    大婶忿儿忿儿的进屋去了。
    避在拐角的紫幽一脸铁青。你亲爹还能让你看见?心里哼了哼,嗖的一下没了踪影。自从昨晚被那个游魂吓醒之后就没遇过好事,大清早被骂个狗血淋头,干屎稀屎还细细分辨了说,真是个认真的大婶。不过把她放厨房做饭还真是……哈。
    等天大光,人也差不多全起来了。紫幽洗过脚,换过衣裳,又梳洗了打算到厅里吃早饭,心情非常之差,精神也不佳。但为了大业,他还是尽量装出一副心舒觉饱的模样,只是没有笑容。
    一进厅紫幽一愣,一屋子黑眼圈打哈欠的同僚,连打招呼的力气都几乎不存。
    小壳趴在桌子上道:“紫幽你……啊啊啊……”打了个哈欠接道:“你起来了啊?”众同僚一起挥了挥手。
    “啊……嗯。”紫幽跟着打了个哈欠,既然如此,正好不用装了。到小壳身边坐了,拿眼一瞧,那边榻上的黎歌碧怜只是梳了家常的发辫,描了描眉,连胭脂都没擦。紫菂睡眼惺忪的只将长发用缎带一拢,额上没贴水晶花钿,外衣也不伸袖子,就披搭在肩上。三人前仰后合的靠着绣墩,很有娇柔不胜之懒态。
    石宣闷闷的在窗对面坐着,愣愣发呆,一看就是忧愁在心夜夜难眠;璥洲瑾汀瑛洛三个,窗根儿底下占一排,各个也是俯仰天地;倒是薛昊的精神尚算清朗,抱着刀端坐着像一口钟。
    阿旺困顿的卧在屋子中间,做每个人的赖皮眼前花。
    黎歌星眸微眯掩了掩口,飞了薛昊一眼,瞟了石宣一眼。碧怜感觉紫幽在看她,淡淡扫了扫小壳,余光一瞥紫幽。
    紫幽心里很是纳闷,可是也不敢问。
    没坐多会儿,就见个小厮带了人来沏了茶,端了点心,说道:“各位先用些茶点,等我们爷和白公子回来就开饭。”
    小壳道:“他们这么早就出去了?”
    小厮道:“爷们昨晚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小壳一讶,看了看都提起精神的众人,问道:“知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小厮赔笑道:“雁二爷不需担心,是爷吩咐的今儿早上回来,昨晚还让小的们准备了好些吃的玩的在北边园子里,说今早骑马看了日出和椴树林就回来,看样子这就到了。”
    待婢仆们退下,瑛洛一拍桌子,道:“我说呢,这事也就他们俩干得出来!”一推瑾汀,道:“知不知道天没亮时候那钟声哪方向传来的?”
    瑾汀指了指北边。
    “就是!”瑛洛气哼哼的揣起了双手。
    紫菂道:“真是的,人家还在睡觉呢就这样吵,那是多少下啊?”
    黎歌颦了颦黛眉,道:“整整一百零八下!”
    紫幽终于明白了。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原来那游魂昨晚折腾的不只他一人,不过大家都好可怜。一思至此,立刻挥拳道:“等那家伙回来跟他算账!”
    众人齐声道:“没错!”
    寒冬的清早很是爽利,风虽寒,却刮得人激灵。暖洋洋的太阳光贵贱不拘的晒在每个生灵身上,晒在皑皑的雪上。
    河边一棵不高不矮的梅树,开着冷艳的白梅。
    梅下一个高大的身影。
    正眯眸看着稍稍解冻的河水,河对岸的晨炊。
    忽然一连串五彩缤纷的小荷花从上游流下,被碎冰阻住,窝在前头的一弯沟内。
    这条水通向谷外。
    高大身影的青年心中一动,不禁快走几步。
    你说会是谁看见这些灯?
    高大青年展颜叫道:“识春,将那个放了白糖糕的河灯给爷捞起来。”
    紫幽他们坐了盏茶时候,就听外面踢了趿拉走进来一个人,一身银灰的衣裳满是泥巴和褶子,卷着两边裤脚,细细的脚腕子蹭了土,还有几条划痕。光脚穿着一只鞋,另一只鞋歪着鞋帮子踩着后跟,两只鞋都崴了泥,还湿答答的,大袖子甩得老高,脚跺的极响,小白脸绷得紧紧的,身后留了一长串鞋印。
    众人一看如此,全都愣了愣,兴师问罪的念头也给吓住。
    沧海一进屋也吓一跳,回头看了看门外,仰着脸又想了想,便一言不发的走进来,神情很是坦荡。湿透的鞋底巴嗞巴嗞的响。
    与紫幽自然对视,紫幽点了点头。
    小壳腾的站起来,忧急交加道:“你怎么弄成这样昨天去哪了?”
    沧海笔直走向璥洲瑾汀瑛洛三人连坐的长椅,手指一挑,道:“起来,我歇歇。”
    三人才要起,那边榻上女孩子都赶紧下来,齐道:“这边坐吧。”
    沧海也不客气,甩了两只鞋就上榻躺下,道:“黎歌我渴了。”
    这边黎歌给倒着茶,那边他自己又光着脚下来,指着阿旺道:“这家伙昨儿洗澡了么?”
    璥洲道:“我给洗了。”
    沧海点点头,抱了阿旺上炕,枕在头底下。阿旺的面相更苦了。
    沧海躺得舒服了,懒道:“茶呢?”
    黎歌道:“烫着,给你吹吹。”
    石宣连忙将自己的茶碗捧过去,讨好道:“喝这个,我还没动呢。”沧海接过去一饮而尽,空碗递回给他。
    石宣很高兴的样子。(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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