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药储心行血丹。”
    小壳一愣,“……百药——‘杵’心?!”那得多难受啊。
    沧海哼笑半下,道:“小壳,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陈超给你的这药丸是什么东西吧?”
    小壳点头,又瞠目,“你怎么知道是他?!”
    沧海道:“——这种药,你肯定连听都没有听过,更别说自行到手,更更不可能想到用这种办法威胁我。而唯一能令你这么听话而肆无忌惮,且是这一事件真正主谋的人,就是——陈超!”
    “小壳,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若是去了,对大家都好,省得无辜的人跟着你受罪’。”
    小壳点头。那是自己劝他去神医家的时候说的。
    沧海道:“你说的‘无辜的人’,不是他们,不是你自己,而是石宣。不只是你,鬼医、楼主都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鬼医:因为臭小子的伤我治不了。早去早脱身,省得臭小子熬得那么辛苦。
    楼主:你不担心小石头的伤么?
    “——鬼医知情而不报,自然就是同谋。楼主虽不是最初就参与,但是知晓以后秘而不宣,便是包庇,视同同谋!”
    沧海第三次拍桌。雷霆震怒。
    小壳惊愣。
    那次鬼医同陈超的定计中,小壳走后鬼医曾经说过:你利用‘那小子’弄他去神医那儿、而我是帮凶的事若被发现了,我们两个就肯定完蛋了!这句话中的“那小子”,其实指的也是石宣。
    沧海急喘了几次气,平了平怒火。将那本《老神医志》递给小壳,让他们传看了“百药储心行血丹”的记载。众人皆惊。
    沧海又道:“此后,你便一直向石宣的药里加这种一直使他昏睡的药丸,直到璥洲和瑛洛接手,替你下药。”
    “——当时他们两个并不知道你在石宣的药里加东西,只是利用了石宣的昏睡,使他继续昏睡下去。”
    顿了顿,道:“璥洲瑛洛,你们俩自己说,往小石头药里放的什么?”
    二人垂首低声道:“……蒙汗药。”
    神医一愣。更加觉得案情扑朔迷离,精彩非常。
    沧海哼了一声,道:“不错。但是你们两个第一次却加过了量,导致石宣第二天昏睡如死——便就是紫菂入方外楼那日。”也是他猴子脸被围观那日。
    “若从一般情况来说,你二人所下药量适中,但因行血丹本身也致昏睡,是以平时的‘适中’便已成为‘过量’。”
    “小壳叫石宣不醒,便来找我,我叫紫幽请鬼医——这是鬼医第二次来——自告奋勇的人却是瑛洛,稍后我又让紫幽去催,挺身而出的人却是璥洲,当时我以为你们俩是和石宣情同手足故而心焦如焚,谁知,”
    “——你们俩是怕阴谋泄露!因为你二人认为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是以那时紫幽和小壳都还不知。你二人定然在路上便与鬼医谋定,请他不要说出你俩下药之事,而鬼医诊断过后开药之前,曾望了守在床前的你二人一眼,才说是‘正常反应’。”
    “——而这‘正常反应’指的恰是服用过量蒙汗药的正常反应。”
    沧海缓了口气,望望各人表情,向璥洲瑛洛道:“我说的是也不是?”
    二人只好垂头丧气道:“是。”
    沧海哼道:“目前为止,我有没有说错?”见众人摇头,又道:“你们可有申辩?”
    众人摇头,小壳忙道:“哥我……”
    “你就不用了。”沧海打断他,啜了口茶,似乎还在盖碗遮挡之下轻声一叹。
    “继续。”眉目间一股狠绝,放了茶碗。
    “之后,出方外楼,奔山海关,由陆路换水路之前,在马车上,我吃过白糖糕小憩一时,却被梦中‘老虎’惊醒,不久,恰逢石宣服药,他竟说‘今天的药比每天好喝’。”
    “——只因那天中午汤药不够火候的时候,紫菂忽然在你们意料之外出现,当时你二人担心的表情虽不是假装,但顾虑的不是紫菂做不好事,而是,那碗药中,你们谁也来不及下药!”
    神医唯唯点头,一手搭在石宣肩膀,被石宣哀怨的瞄了一眼。
    “听石宣说汤药好喝,我好奇之下初次尝药,只觉奇苦无比,却无黄连之味,除了认定他故意骗我之外,还有些高兴他味觉终于正常。后来我险些跌下马车,是石宣伤后初次动用内功扶我,事后他除了略有头晕外没有其他不妥,我想他头晕的原因,该是内伤还未痊愈。可是他却一再强调那碗药真的很好喝,并且整个下午精神异常,绝无昏睡。”
    “——这是他喝了没有行血丹和蒙汗药汤药的缘故。然而,”双眸寒刃一般割向石宣,“当时你喝过汤药用了内功之后,便已然心中有数,可是当时并未说破,我知你有所顾忌……”
    石宣听时眸亮如星,后来他却不说下去,渐渐眸星黯淡。
    沧海垂了眼,接道:“至晚在船上,石宣提出不再喝药时,遭到所有人一致反对。我是担心,你们嘛,自然是心怀鬼胎。”
    “当晚石宣又喝了瑛洛端来的下过药的药,那时至少小壳已经知道真相,所以汤药内下的是行血丹,不是蒙汗药。石宣喝过以后又开始昏睡,他便已经肯定有诈,但是依然不说。”
    神医向着石宣挑起拇指,悄声道:“有骨气啊兄弟。”
    沧海就像刚发现这屋里还有那么个人一样,瞟了神医一眼。略有些疲态的住了住口,又缓声道:“那天晚饭时,我无意中错喝了石宣那碗药,便是第二次尝他的药,当时那么多‘知情’人在场,但是当紫菂想提醒我时,只有紫幽一个阻拦。”
    “——说明紫幽当时尚不知晓药中有药之事,只认为一般的伤药才敢‘放心’的让我喝,而其他人要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眯眸冷笑,道:“紫幽,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
    紫幽瞬时一身冷汗。
    “感谢你让我尝出两种不同的药?按说加过行血丹的药,内中多了黄连,该比未下药的药苦。可奇怪的是,我第二次尝的下药的药,同初次尝的未下药的药,苦涩之感却是相同。”
    说到这时,所有知情人也全部愣住。
    沧海冷笑道:“这样说来还得感谢小壳和黎歌,是小壳内疚才让黎歌做白糖糕和蜜饯燕窝粥给我吃,我才知道内中的关键。”
    “黎歌,你记不记得,那天我曾经问过你,那天的糖糕为什么不甜?”
    黎歌含泪点头。
    “那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黎歌道:“我说是因为你刚吃过特别甜的蜜饯粥,所以才觉得这糕不甜。”
    “不错,”沧海道:“这就是两碗药苦涩相同的原因。”
    “第一次尝药是在我小睡之后,而睡前,我有吃过糖糕。正因口中残留了甜味,是以那碗未下药的药,苦涩之感便强烈许多,便同二次加过黄连的药不相上下。就算略有差异,也绝难分辨了。”
    “第二次喝了石宣的药,当晚我竟睡得踏实,一宿无梦,当时不知原委,现在才知,原来是行血丹的作用。”
    众人犹如醍醐灌顶,可是惧怕的心理不仅没有加强,反因崇拜之心而减弱少许。又想起他的经历,一时间心内悲困交加。
    神医在一旁听得两眼放光,拍着石宣肩膀悄声道:“输给这样的家伙,服不服?”
    石宣侧过头来,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明知药中有药还要吃下去,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他会生气还是要这样做?”
    神医愣了愣,问道:“你说为什么?”
    石宣道:“因为我们一定要用这种办法让他来你家。这是唯一的办法。”
    神医脸色难看,却还是问道:“那又是为什么?”
    石宣冷笑道:“因为他不想来。”
    神医的脸黑了。又红了。
    沧海道:“自从我第二次喝了石宣的药,不知药性的你们怕对我有害,便也告知了紫幽和其他的也许还不知道的人,是也不是?”所有人垂首默认。
    沧海又道:“这件事中,唯一不知情的就是紫菂,所以你们都不敢让她靠近那碗药,又因为是陈超给的,便无所顾忌的喂给石宣喝!”大力拍桌,吓得众人一缩。
    “还好这是疗伤助功的灵药,不然石宣岂非冤枉得很?!现在他是因祸得福,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震怒之下言辞不达,过会儿又道:“后来到了药庐,石宣就一直想告诉我真相,可惜,太晚了。”
    略垂首喘息两口,道:“容成澈,你见石宣第一眼就应该知道了,你停了他的药,可是也没有告诉我。”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半晌,沧海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但是合起伙来欺骗我,真的让我很生气。”顿了顿,有意无意的按了按怀中的小糖盒,“有时候我也有瞒着你们的事,但是我想没有害到人就好。假如有一天被你们发现了,你们可不可以也发顿脾气就原谅我?”
    众人包括神医,全都愣住。
    沧海疲惫得笑不出来,“不原谅?”
    众人包括神医,全都摇头。
    “那就是原谅?”
    使劲点头。
    “那就好。”沧海站起身。
    小壳忙道:“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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