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中军都督府,大堂。
    说完凉州之事,朱棣看向了身材越来越发福的太子,他略显不满地道:“你有时间跟杨士奇等人吟诗作对,就没时间去山中打猎而去活动一下筋骨”?
    朱高炽查探到文弼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模样,他才细声地回道:“政务繁忙,打猎远离朝堂。儿臣担心会有突发的政事”。见父皇面色不快,朱高炽连忙又道:“今晚,我并令东宫去组织游猎”。
    朱棣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再次问道:“解缙之前从交趾回京,可是你召回的”?
    朱高炽知道父皇一直就喜解缙的文才,他实话实说地道:“解缙是从交趾回京奏事”。
    朱棣怎么会不懂儿子这话的意思,儿子这话明显是说他并没有召解缙回京。
    听到皇上猛地一拍桌子,都被吓了一跳的朱高炽、张辅连忙跪下,朱棣大怒地道:“现在交趾正在平叛,解缙这无诏回京跟当逃兵有何区别?既然回京,又不去见我,这可是人臣所为?”
    “看来他是想去诏狱,吟诗作对了”。朱棣目露凶光地接着道。
    听到张辅奏请父皇息怒之后,朱高炽解释地道:“现在交趾战事吃紧。儿臣听完解缙的奏报之后,就令解缙星夜赶回交趾。这事儿臣有责任,望父皇治罪”。
    就在皇上怒气渐渐平息,又让朱高炽与张辅起来之时。也是巧了。此时解缙那“请凿赣江通南北”的折子,正好由王安于此时送到中军都督府。
    由于皇上现在认为解缙人在交趾,所以看到他奏折上说其家乡江西赣江之事,他眉头并又皱起来了。将奏折看完,朱棣向刚送来公文的太监王安问道:“除了解缙这折子,交趾可还有其他公文到来”?
    王安跪奏地道:“这是广东行省送来的公文。今日,交趾行省并没有公文送至京师”。
    听到王安如是道,朱高炽与张辅脸色一白,连忙再次跪下。
    果然,皇上暴怒地道:“解缙这厮,焉敢如此无视国法”?
    “马上将这目无国法、欺君罔上的逃兵给我抓起来”。歇了会,朱棣对王安暴怒地吼道。
    见朱高炽与张辅额头冒汗,朱棣向张辅厉声问道:“你担任交趾总兵官时,解缙这厮在任内表现如何”?
    张辅将嗓子中那句“臣虽对政事不太了解,但却有失察之过”的话咽下去之后,他认罪地道:“臣有罪,恳请皇上降罪”。
    看到父皇看向自己,朱高炽压下心中对解缙的怨恨,亦认罪地道:“请父皇治罪”!
    见两人认罪,朱棣对两人的包庇或失察没有再追究,不再暴怒的他叹息地道:“在内阁那些人中,朕对解缙是抱有期望的,特意将其升为有实权的参政。只是这厮,太令朕失望了。”
    掌握天下生杀大权近十年的朱棣,也没将此事过于放在心上。
    他随即就将话题,再次引入到交趾上,朱棣先是高兴地道:“在交趾擒获简定的漆永,朕已将他连升十级。”
    “只是官军在交趾,自五月份先胜后败后,就与叛军陷入僵持中了”。朱棣多少带着不满地接着道。
    看到张辅请命前往交趾,朱棣点了点头,高兴地道:“交趾的事情,等过完年再说。此次我召你们过来,是议北边的战事”……
    接下来议的北边战事,由于本雅失里之前是带着西察合台汗国(帖木儿帝国)的蒙古军团回到漠北,所以朱棣决定将此去质问将西察合台汗国一分为二的哈里(帖木儿之孙)与沙哈鲁(帖木儿之子);还有据情报显示,本雅失里最后是逃向了金帐汗国。
    对朱高炽与张辅,朱棣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他决定将北征军,全部调往西域与奴儿干两个地区。
    对察合台汗国,永乐皇帝决定利用东、西察合台汗国的矛盾,从而迫使西察合台汗国向帝国称臣,
    而金帐汗国?永乐皇帝先在奴儿干特林(位于黑龙江下游与亨滚河(阿姆贡河)汇合口的右岸)设立都指挥使司衙门。待解决察合台汗国的问题后,再来处理金帐汗国的问题。
    张辅明白了,既然帖木儿帝国是陛下现在的着重点是帖木儿帝国与金帐汗国,那么自己接下来前往交趾平叛,自己还得重新练军。
    朱高炽也明白了。既然父皇将注意力转到察合台汗国与金帐汗国,那么自己现在就该为接下来可能的战争,做战争准备了。
    朱高炽与张辅虽然也为皇上的大手笔,而心情澎湃,但两人还是有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毕竟皇上这种大手笔,决定着之后一段日子,他们会极为艰苦。
    认真思考了会,太子朱高炽即表态,自己将开始着手准备战争物资调用。
    张辅见陛下满意地点头后,看向了自己,他也信心满满地道:“陛下已下决心要解决察合台汗国与金帐汗国,那么此事的重要性就远胜交趾。臣请命再调南方新兵,在交趾练兵整合后,再平叛”。
    朱高炽与张辅,见朱棣一脸笑意地点头同意,不但均在内心暗暗叹息,他们心中更是对“烂泥糊不上墙”的解缙更多了一些恨意。
    回到家中的张辅,已是深夜。
    张辅在正厅坐了一回,他并见到张軏一脸写意地回来了。
    张軏见兄长板着脸,以为兄长是知道自己晚上的娱乐活动,而不快。就在张軏正准备先向兄长告罪之时。他嫂子出来了。
    朱玉馨也以为板着脸的丈夫,是对小叔子晚上去胡闹而不高兴。而她的三弟妹又正好托她打听她伯父,为何自杀又被夺爵之事。所以她对丈夫问道:“前宁远侯何福,怎么回事?三弟妹给我写了好几封信了”。
    见自己说起宁远侯何福,丈夫与张軏的脸上就有色变,朱玉馨并看着张軏。
    见嫂子看着自己,张軏开口了,他道:“陛下在北征之时对何福言听计从,再加上何福又是北征大将中唯一跟过建文的。”
    “一笑泯恩仇,从来就不是功勋们的做派,功勋们向来就是直来直往的有仇报仇”。张軏无奈地叹息。
    虽然小叔子没有接着讲下去,但朱玉馨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也叹息地道:“父皇就不该调何福去北征”。
    想了会,朱玉馨对丈夫问道:“你说若是我去父皇求情,能不能让何福的儿子袭上爵位”?
    张辅想了会,虽然他猜到馨儿是想自己去向陛下请求,但他只能装作听不懂。
    张辅摇头地说:“这事,陛下已下了最后的决断”。
    朱玉馨听张辅说完,熟悉他的她知道张辅并无推诿,只得气愤地道:“这何福,也真是不懂事”。
    “难道他指望父皇说自己老伙计诬陷他?父皇若是说功勋诬陷他,那父皇岂不是要治功勋之罪?若是治自己功勋之罪,那父皇最看重的‘善待功臣’之名岂不就毁于一旦”?朱玉馨接着道。
    张辅叹息了一下。
    朱玉馨似乎想起了什么,她问道:“这事大哥、二弟是怎么看的”?
    张辅淡淡地道:‘至少我就从来没有见过太子与汉王,对此说过什么”。
    朱玉馨“嗯”了一声,向张辅、张軏两兄弟微微一笑,对张軏道:“还好,嫂子什么事情都与你兄长商量。不然咱家可能会被功勋们当成叛徒”。朱玉馨认为何福之罪,主要是与靖难功勋不和所致。
    而张辅也只是不由地叹息了一下,并未解释什么。
    由于了解丈夫,看到丈夫为何叹息后,知道张辅对此无能为力的朱玉馨并让小叔子与丈夫继续聊。她说自己先下去,让下人准备些宵夜。
    虽然张軏年龄不大,但自幼聪明又见多识广的他,此刻已能理解兄长的心情。
    回过神来的张辅发现张軏看着自己,感到有些疲倦的张辅并对弟弟道:“吃完宵夜,早点睡觉。明日与为兄一起去中军都督府”。
    稍微洗洗后,张辅就平卧在榻上沉沉睡去,就连妻子给他盖上被窝都不自知。
    张辅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张輗、张軏、杨洪、石亨、孙镗跪在自己面前。
    不知道为何,张辅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又是在做之前的”南柯一梦“。
    这时,他听到自己喉咙发出苍老的声音:“皇上被俘,是大明前所未有之耻辱。但太祖、太宗、仁宗的江山却要延续下去。你们立刻去告诉那姓孙的女人,郕王现在就是皇上”。
    见众人面面相觑,张輗问道:“若是那姓孙的女人与会昌伯孙继宗执意不肯呢”?
    白发苍苍的张辅吼道:“现在还用去在乎,多死一个后宫妇人与一个伯爵吗”?
    随着五人应诺而去,张辅看到一位九岁的孩子一脸坚毅地向自己走来。
    那孩子跪下,即向自己请安地道:“孩儿张懋,见过父亲大人”。
    张辅心中生出一股温情,满意地说:“懋儿起来说话”。
    张懋起身后,给父亲的茶杯续了热水后,他就看到他的三姐夫清平伯兼三千营总兵吴英,来到屋内。
    此时,张懋听到父亲向姐夫问道:“正在浙江行省率部分京营剿贼的宁阳侯陈懋,怎么说”?
    吴英跪奏地道:“启禀太师,宁阳侯说太祖明令后宫不得干政。太祖、太宗的基业绝不可能让一个因一意孤行而战败、又被俘的昏君再坐下去。宁阳侯也认为若这等昏君再坐龙椅,丢的是大明的脸”。
    这时,张辅忽然赶到一阵强烈的心绞痛。就在张辅觉得自己的意识将要离开身体时,他听到妻子朱玉馨的声音。
    张辅睁开眼睛,见是馨儿,见妻子用毛巾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时候,他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馨儿正欲说话,却传来府外更夫的吆喝,“寅时五更(即早上五点),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张辅并没有将这梦,当回事。经常在死人堆里中的他,对这种噩梦所产生的冲击,早已免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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