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五年，即公元1402年，阴历四月二十九日，灵璧。
昨日得胜回营的燕王即令未参战军士，立即将贼军围得个水泄不通。而昨日参战军士，今日可以在营地休整一天。
由于外面此时下着雨，张辅就用鸊鹈膏（鸊鹈：piti，鸊鹈膏即鸊鹈的脂肪。古人用以涂刀剑，使武器不生锈。）保养起自己的铠甲与兵器起来。这种吃饭保命的东西，张辅向来是自个来保养。
海东青则趁着张辅专注保养武器、防器之时，它则麻利地飞到张辅昨晚藏水囊之处。张辅昨晚藏水囊之时，以为它睡了，其实它是装睡……海东青用其鹰喙啄开水囊，并得以痛饮里面的美酒。
张辅做完保养后，得见海东青在鹰架上摇摇晃晃，又见已是干瘪的水囊被扔弃于地。他笑骂地对海东青道：“没想到还是被你找到了”。
偷喝就偷喝了，本来张辅也只是担心海东青可能受不了这杯中之物。它既然执意要喝，张辅每次在水囊中也就留了点给它，留给它晚上享用。
海东青之所以有酒瘾，是张辅用酒给它洗澡所致。只是张辅没想到这一来二去，会让海东青的酒瘾越来越大。
不过好在杯中之物，有消炎杀菌的作用……张辅如此安慰自己。
张辅听到帐外似乎没有已经雨声，他则看向了帐外，见到外面已是蒙蒙细雨了。张辅正打算出去的时候，看到高士文带着一个大约二三十来岁的精瘦汉子向他帐内走来。
高士文进账就对张辅道：“这是徐政（张辅拜把兄弟）派来的人”。
高士文来将这汉子带来，张辅知道高士文之前应该就将这汉子的身份核实了。待这汉子给自己行过礼、通过姓名后，张辅就问道：“徐政现在在扬州怎么样”？
这汉子回道：“徐千户得知大军到此，已经说服扬州卫指挥王礼大军抵达扬州城下，并举城投降”。
见张辅还看着自己，这汉子不好意思地道：“千户大人这四年还是一个千户，早已对大军望眼欲穿”。
张辅微微颔首，对高士文道：“好好招待这个弟兄一番，再派几个得力的弟兄跟他一起回扬州共谋大事”。
高士文应诺将这汉子带出去不久，张辅则又被燕王召到了他的营帐。
燕王是令诸将前来议明日战事，据锦衣卫谍报：贼军主帅下令，贼军上下明天早上以响炮三声为号，即各自突围至淮河就粮”。
诸将皆知贼军士兵已断炊，此时他们主帅若还不令他们各自突围，贼军就可能面对士兵哗变的可能。因此，诸将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意外。
虽然大胜即在眼前，但不少将领在此刻，反而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无他，因为此时的贼军主帅，是将来皇后的弟弟。
不过让这些将领欣喜地是，燕王是令朱高煦率王府三护卫去登城，燕王他自己统帅大军对突围贼军进行剿灭。就在他们担心燕王令自己主攻贼军正面时，在听到燕王令张辅主攻后，他们顿时就放下心。
这些将领都有不同程度地希望魏国公，能被燕王、朱高煦、张辅这三人生擒或死在其手上。这种后患无穷的功劳，他们是真不想要。
尽管他们都知道燕王从不放过与他为敌之人，但他们还是认为皇后的枕头风与将来太子登基后的秋后算账，是极有可能发生。既然现在已有从龙之功，何必去给自己与自己的后人去找这不痛快。
当然这些将领只能代表自己。至于袍泽中的那些昔日中山王徐达的老部下、那些对燕王惟命是从的好战分子是如何想，这些将领就无从得知了。
而张辅现在想得是如何让贼军士兵投降。他之所以如此想，除了希望己方不必要伤亡外，他是真的不想看到建文军的士兵白白死在这。
张辅觉得饿到这个地步还不投降，对方士兵已经是极有血性了。
这时，燕王板着脸地道：“明日若是谁杀降，谁就得偿命”。
听到燕王的军令，这次张辅倒是不顾自己现在的身份资历，而率先大声应诺。
四月三十日，晴。
清晨，朱高煦就率着他父王三卫率先向贼军军营冲去。看到他们用云梯跨过贼军之前挖的护营壕，而又睹住敌营门口后，燕王遂令鸣炮三声。
建文军中的士兵以为这是让他们突围的命令，急忙朝着营门而去。由于营门被堵，营中士兵顿时就陷入了恐慌，随着一名士兵不堪压力怪叫了一声后，让人预想不到的“营啸”就在早上开始了。
看到贼军不断在营墙上，歇斯底里怪叫着跳了下来。由于营墙高达二十多米，正常人都知道跳下来将可能性命不保，但是士兵们仍是一边怪叫，一边前仆后继地往下跳。
须臾之间，营墙之下的护营壕就被士兵们的尸体给填满了。
燕王是经历过营啸的人。看到敌营士兵们如此不惜命，燕王即令张辅率中军用“撞木”将营门撞开。
将营门撞开，燕王果然就见到营地的士兵们已然失去理智，正在相互残杀。
燕王遂令张辅带上缇骑，缓缓去大营中告诉士兵们：“辰时三刻(上午七八点)即开饭，众军士不得喧哗”。
营啸是人在极度恐惧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潜意识爆发的一次宣泄。这种嘶啸不受人的生理支配，也不受理性控制。
不过张辅却知道营啸被触发，得满足三个条件。
除了居住之地小，还有两条主因。一是人的正常的需求被压抑，如衣食住（住在这里有两个意思）行得不到满足；二是因为绝境看不到希望，以至于精神处于紧绷状态。
这三个条件一旦都形成，营啸就是随时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这就是张辅为什么从来就不管，甚至还有些鼓励士兵，在得闲之刻去逛青楼的原因；也是张辅为什么每次行军打战，总是有去考量敌军的财物会藏于何处的原因。
让自己的士兵在严苛的军令下，能得以片刻放松；让军士在生死边缘，能看到将来生活能得以实质性改善，张辅认为如此才有着百战不殆的可能。
此役得以生擒贼将左副总兵都督陈晖、右副总兵都督平安、右参将都督马溥、都督徐真、都指挥孙成等三十七员，内官四员，礼部侍郎陈性善、大理寺丞彭与明，钦天监副刘伯完、指挥王贵等一百五十员，获马二万余匹。
至于大将军徐辉祖与何福，则在他们那些尚未失去理智的亲兵突围下得以逃脱。
得知这一切后，燕王看向了已经恢复理智的士兵。见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被他们放倒的袍泽，燕王充满中气地道：“待会发给你们路费，休息一晚，尔等就回原卫所去当差”。
这时，混在士兵里的锦衣卫连忙喊道：“太平太平，我们从此以后就安全了”。
看到士兵们渐渐地跟着喊道：“我们从此就安全了”，张辅才暗暗地嘘了一口长气。张辅看向燕王的时候，似乎发现燕王也有松一口气。不过张辅并不确定，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是眼花。
五月一日，辽东总兵杨文率辽东军从海路刚进入直沽海面，就遇到马三宝的海上舰队。见王雄等等部下纷纷挂旗投降，不甘心失败的杨文趁马三宝舰队收降之时，得以靠岸逃脱。
杨文刚到直沽地面不久，却又被燕将宋贵截杀，杨文也随之被其生擒送至于燕王世子朱高炽那。
建文四年，五月。
得知灵璧大败后不久，又得知杨文败于直沽，京师震动。那些在燕王祸首名单之人，纷纷以各种理由出城逃命。
值此都城空虚，人心不稳之际，朱允炆一面下罪己之詔，一面派人四处征兵。
苏州知府姚善向朱允炆谏言：“黄子澄虽被贬斥，但今日之事的发展恰恰证明了其当初对燕王的判断确实，应将其召回重用”。
朱允炆从其议，迅速派人去召黄子澄。黄子澄得诏后，虽然迅速来到了京师，但由于方孝孺从中作梗，一直无法得以面见朱允炆。
朱允炆见黄子澄迟迟不来，正有所不满时，方孝孺在一旁感叹地道：“黃子澄为何不来呢”？听到方孝孺如是说，朱允炆不由得长叹了一下。
当高士文将这个消息告诉张辅，他原为张辅也会跟他一样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但让高士文没想到的是，张辅只是微微叹息了一下。
高士文从张辅的神态上，看出他显然是相信这消息后，高士文不可思议地问道：“什么人居然会在兵临城下之际，还内斗不已”？
张辅回道：“答案在史书上”。
昨日得胜回营的燕王即令未参战军士，立即将贼军围得个水泄不通。而昨日参战军士，今日可以在营地休整一天。
由于外面此时下着雨，张辅就用鸊鹈膏（鸊鹈：piti，鸊鹈膏即鸊鹈的脂肪。古人用以涂刀剑，使武器不生锈。）保养起自己的铠甲与兵器起来。这种吃饭保命的东西，张辅向来是自个来保养。
海东青则趁着张辅专注保养武器、防器之时，它则麻利地飞到张辅昨晚藏水囊之处。张辅昨晚藏水囊之时，以为它睡了，其实它是装睡……海东青用其鹰喙啄开水囊，并得以痛饮里面的美酒。
张辅做完保养后，得见海东青在鹰架上摇摇晃晃，又见已是干瘪的水囊被扔弃于地。他笑骂地对海东青道：“没想到还是被你找到了”。
偷喝就偷喝了，本来张辅也只是担心海东青可能受不了这杯中之物。它既然执意要喝，张辅每次在水囊中也就留了点给它，留给它晚上享用。
海东青之所以有酒瘾，是张辅用酒给它洗澡所致。只是张辅没想到这一来二去，会让海东青的酒瘾越来越大。
不过好在杯中之物，有消炎杀菌的作用……张辅如此安慰自己。
张辅听到帐外似乎没有已经雨声，他则看向了帐外，见到外面已是蒙蒙细雨了。张辅正打算出去的时候，看到高士文带着一个大约二三十来岁的精瘦汉子向他帐内走来。
高士文进账就对张辅道：“这是徐政（张辅拜把兄弟）派来的人”。
高士文来将这汉子带来，张辅知道高士文之前应该就将这汉子的身份核实了。待这汉子给自己行过礼、通过姓名后，张辅就问道：“徐政现在在扬州怎么样”？
这汉子回道：“徐千户得知大军到此，已经说服扬州卫指挥王礼大军抵达扬州城下，并举城投降”。
见张辅还看着自己，这汉子不好意思地道：“千户大人这四年还是一个千户，早已对大军望眼欲穿”。
张辅微微颔首，对高士文道：“好好招待这个弟兄一番，再派几个得力的弟兄跟他一起回扬州共谋大事”。
高士文应诺将这汉子带出去不久，张辅则又被燕王召到了他的营帐。
燕王是令诸将前来议明日战事，据锦衣卫谍报：贼军主帅下令，贼军上下明天早上以响炮三声为号，即各自突围至淮河就粮”。
诸将皆知贼军士兵已断炊，此时他们主帅若还不令他们各自突围，贼军就可能面对士兵哗变的可能。因此，诸将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意外。
虽然大胜即在眼前，但不少将领在此刻，反而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无他，因为此时的贼军主帅，是将来皇后的弟弟。
不过让这些将领欣喜地是，燕王是令朱高煦率王府三护卫去登城，燕王他自己统帅大军对突围贼军进行剿灭。就在他们担心燕王令自己主攻贼军正面时，在听到燕王令张辅主攻后，他们顿时就放下心。
这些将领都有不同程度地希望魏国公，能被燕王、朱高煦、张辅这三人生擒或死在其手上。这种后患无穷的功劳，他们是真不想要。
尽管他们都知道燕王从不放过与他为敌之人，但他们还是认为皇后的枕头风与将来太子登基后的秋后算账，是极有可能发生。既然现在已有从龙之功，何必去给自己与自己的后人去找这不痛快。
当然这些将领只能代表自己。至于袍泽中的那些昔日中山王徐达的老部下、那些对燕王惟命是从的好战分子是如何想，这些将领就无从得知了。
而张辅现在想得是如何让贼军士兵投降。他之所以如此想，除了希望己方不必要伤亡外，他是真的不想看到建文军的士兵白白死在这。
张辅觉得饿到这个地步还不投降，对方士兵已经是极有血性了。
这时，燕王板着脸地道：“明日若是谁杀降，谁就得偿命”。
听到燕王的军令，这次张辅倒是不顾自己现在的身份资历，而率先大声应诺。
四月三十日，晴。
清晨，朱高煦就率着他父王三卫率先向贼军军营冲去。看到他们用云梯跨过贼军之前挖的护营壕，而又睹住敌营门口后，燕王遂令鸣炮三声。
建文军中的士兵以为这是让他们突围的命令，急忙朝着营门而去。由于营门被堵，营中士兵顿时就陷入了恐慌，随着一名士兵不堪压力怪叫了一声后，让人预想不到的“营啸”就在早上开始了。
看到贼军不断在营墙上，歇斯底里怪叫着跳了下来。由于营墙高达二十多米，正常人都知道跳下来将可能性命不保，但是士兵们仍是一边怪叫，一边前仆后继地往下跳。
须臾之间，营墙之下的护营壕就被士兵们的尸体给填满了。
燕王是经历过营啸的人。看到敌营士兵们如此不惜命，燕王即令张辅率中军用“撞木”将营门撞开。
将营门撞开，燕王果然就见到营地的士兵们已然失去理智，正在相互残杀。
燕王遂令张辅带上缇骑，缓缓去大营中告诉士兵们：“辰时三刻(上午七八点)即开饭，众军士不得喧哗”。
营啸是人在极度恐惧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潜意识爆发的一次宣泄。这种嘶啸不受人的生理支配，也不受理性控制。
不过张辅却知道营啸被触发，得满足三个条件。
除了居住之地小，还有两条主因。一是人的正常的需求被压抑，如衣食住（住在这里有两个意思）行得不到满足；二是因为绝境看不到希望，以至于精神处于紧绷状态。
这三个条件一旦都形成，营啸就是随时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这就是张辅为什么从来就不管，甚至还有些鼓励士兵，在得闲之刻去逛青楼的原因；也是张辅为什么每次行军打战，总是有去考量敌军的财物会藏于何处的原因。
让自己的士兵在严苛的军令下，能得以片刻放松；让军士在生死边缘，能看到将来生活能得以实质性改善，张辅认为如此才有着百战不殆的可能。
此役得以生擒贼将左副总兵都督陈晖、右副总兵都督平安、右参将都督马溥、都督徐真、都指挥孙成等三十七员，内官四员，礼部侍郎陈性善、大理寺丞彭与明，钦天监副刘伯完、指挥王贵等一百五十员，获马二万余匹。
至于大将军徐辉祖与何福，则在他们那些尚未失去理智的亲兵突围下得以逃脱。
得知这一切后，燕王看向了已经恢复理智的士兵。见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被他们放倒的袍泽，燕王充满中气地道：“待会发给你们路费，休息一晚，尔等就回原卫所去当差”。
这时，混在士兵里的锦衣卫连忙喊道：“太平太平，我们从此以后就安全了”。
看到士兵们渐渐地跟着喊道：“我们从此就安全了”，张辅才暗暗地嘘了一口长气。张辅看向燕王的时候，似乎发现燕王也有松一口气。不过张辅并不确定，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是眼花。
五月一日，辽东总兵杨文率辽东军从海路刚进入直沽海面，就遇到马三宝的海上舰队。见王雄等等部下纷纷挂旗投降，不甘心失败的杨文趁马三宝舰队收降之时，得以靠岸逃脱。
杨文刚到直沽地面不久，却又被燕将宋贵截杀，杨文也随之被其生擒送至于燕王世子朱高炽那。
建文四年，五月。
得知灵璧大败后不久，又得知杨文败于直沽，京师震动。那些在燕王祸首名单之人，纷纷以各种理由出城逃命。
值此都城空虚，人心不稳之际，朱允炆一面下罪己之詔，一面派人四处征兵。
苏州知府姚善向朱允炆谏言：“黄子澄虽被贬斥，但今日之事的发展恰恰证明了其当初对燕王的判断确实，应将其召回重用”。
朱允炆从其议，迅速派人去召黄子澄。黄子澄得诏后，虽然迅速来到了京师，但由于方孝孺从中作梗，一直无法得以面见朱允炆。
朱允炆见黄子澄迟迟不来，正有所不满时，方孝孺在一旁感叹地道：“黃子澄为何不来呢”？听到方孝孺如是说，朱允炆不由得长叹了一下。
当高士文将这个消息告诉张辅，他原为张辅也会跟他一样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但让高士文没想到的是，张辅只是微微叹息了一下。
高士文从张辅的神态上，看出他显然是相信这消息后，高士文不可思议地问道：“什么人居然会在兵临城下之际，还内斗不已”？
张辅回道：“答案在史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