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三年四月乙丑日上午,雄州白沟河彼岸,倏地发出炮声。
    驻扎于白沟河此岸的李景隆听到炮声,得知是燕军来袭。遂令那位太祖义子,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平安为前锋。
    李景隆虽然不喜欢平安,但他知道平安是他帐中为数不多能与燕贼一战的将领。
    平安率万骑来到白沟河河边,随即就令麾下骑兵埋伏于河侧,以伏击燕军。
    只是事发突然,平安无法找到能将万名骑兵隐蔽住的树丛,他只能勒令骑兵尽量在各自寻找的树丛中隐蔽好。
    已是春时,河岸又不缺水的滋润。这就导致骑兵们在感受着暖暖春风的同时,也得经受蚊虫的叮咬。
    平安生平佩服的人不多,在他所佩服的人里首当其冲的是他的养父明太祖朱元璋;其次就是带他出塞作战的燕王朱棣;再者就是曾与他一起出塞作战的张辅。
    太祖驾崩之后,建文帝就将平安从北平行都司调回京师。
    平安其实一直对太祖皇帝,为什么不将帝位传至他最爱的儿子,而感到怀疑。在知道太祖当天驾崩,建文当天就将太祖入殓之事后,平安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建文将太祖毒杀。
    但驸马都尉梅殷信誓旦旦说,他在太祖皇帝驾崩前一直在一旁服侍且得到太祖密旨,密旨云“如果有违大者,你可以讨杀他”。
    虽然平安也觉得太祖皇帝不太可能将此等密旨,交予一个没有任何实际执行力可言的学政。不过平安觉得梅殷似乎没有动机说谎,毕竟他的妻子宁国公主是孝慈皇后的嫡女。
    而且梅殷说此话时,对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动之以情,这让平安相信了梅殷所说的这个故事。
    又加上建文帝对平安信任有加,现已将他官拜至中军都督。平安也就忽略了那些当时在京师的皇子皇孙们,为什么没有一人能去服侍当时生病的太祖皇帝这事。
    至于那个他一直未曾得见的密旨。为什么梅殷在建文帝登基后,却还不将其公之于众?平安就更没有多大兴趣去了解了。
    作为武将,他感兴趣的是公侯伯的爵位与战场的厮杀。不讳言地说,他心中一直期待着能与昔日的袍泽张辅战一场。
    昔日出塞之时,由于平安与张辅最为骁勇善战,平安与张辅就被袍泽们笑称为瑜亮。当时平安就有了想用战争来告诉众人,他与张辅之间到底谁是诸葛亮,谁是周瑜的想法。
    今日彼此各为其主。平安确信他已有机会来达成,昔日这难以言表的夙愿。
    因此平安一直期待着能在战场遇到张辅。只是战争进行到一年,他还一直不曾与张辅会面。
    没错,平安就是这种心中只有战争的狂人。不然戎马一生的太祖皇帝,也不会将他收为义子。
    中午,马蹄声与骑兵的歇斯底里的狂叫声,传入平安的耳中。
    听到骑兵这歇斯底里的狂叫,平安知道领军者不是张辅。张辅领兵之时,他麾下那些骑兵是悄然无息地行军。
    看到贼军向自己所藏的方向冲来,平安知道自己所藏之地已被发觉。他即令众骑兵赶紧出来,在平地中结阵以待燕军。
    见万余贼军,首先指派百骑靠近军阵,平安则令骑兵某千户出阵将其剿灭。待己方即将与贼军交锋之时,贼军就迅速掉头而逃。
    平安并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军阵,因千户带本部出阵而显得有些乱成一团。不过,他不惧同样数量的贼军交锋。
    果然如其所料,自己军阵一乱,万余贼军并蜂拥而上。
    两军交战正酣时,平安听到自己军后起码十万骑兵以上才能发出的马蹄声。又看到率队的正是燕王本人,平安知道自己已面临夹击。
    看到平安率着残部逃去,初战告捷的燕军并未追击。他们在燕王的带领下,悉数来到了主战场。
    看到列阵以待的百万雄师,谭渊得到燕王的首肯,就在诸将面对百万大军心存疑惧之时,率领千骑靠近军阵。待贼军阵中派出万骑来与谭渊交锋之时,燕王就察觉出贼阵出现乱像,他大吼地道:“诸公,随我而来”。
    诸将见燕王如此悍勇,皆踊跃地随着燕王冲向了贼军军阵。
    建文军中的战马见到三十万大军如潮水般攻来,马蹄声与呐喊声又响彻天际。受惊的战马,不受骑兵控制自动逃离了阵位所在。
    燕军藉此毫不费力地进入建文军军阵后,凭借着其悍勇与厮杀经验,在天黑之前就得以斩首建文军无数。
    夜幕降临之时,战场已是血流成河,哀号遍野。俨然人间地狱一般……
    夜幕下,战争仍在继续,尽管双方难辨彼此。这时建文军中火器兵,携带着“一窝蜂”进入战场。由于发射一窝蜂,火器兵之处得以灯光闪烁。所以一窝蜂在还没有击中目标前,其发射者就被燕军善射者以弓弩击毙。
    一窝蜂最后到底击中了谁?事后双方皆认为,两方都有被其击中。
    战至夜深,伸手不见五指之时,燕王喝令燕军退兵。而他自己亲自断后。
    待自己大军退去之后。燕王通过对话,才知道自己身边只有三个亲兵还活着。由于伸手不见五指,不辨方向的燕王,下马来到白沟河边。通过白沟河的流水,燕王才得以回到白沟河上流的军营。
    回到军营的燕王即刻下令,让军士喂马后并吃早饭,待天色一亮再与敌军继续厮杀。
    虽然刘才累得够呛,只想躺着大睡。但想到殿后的燕王只会比他更累,他就毫无怨言了,刘才也没有发现大军中有谁发牢骚。
    天色已亮,想连续作战从而捣毁贼军的燕王下令:大军即刻渡河,与建文军再战。
    见贼军之兵横跨几十里路,燕王令大军结阵以待。
    彼此先锋骑兵交战了四个回合,见贼军阵势不乱,燕王对诸将道:“昨日之战,贼军那些把戏在我眼中,就如同稚童游戏。今日贼军虽多,但我们必然能将其破之”。
    见诸将纷纷请命去硬闯贼阵,燕王准大将房宽,领兵先行去破阵。
    房宽前去破阵后,燕王交代中军主将张玉、左军主将朱能等。待敌阵出现缺口,你等冲锋时必须先将其精锐先剿灭,让我军的骑兵与步兵得以共同作战。
    见房宽力战不得破阵,燕王这次不待诸将请命,自己就率领骑兵精锐向阵中杀去。
    敌阵被燕军冲出缺口。燕王率领的骑兵精锐,也得以再斩其悍将瞿能父子,再又斩首万余贼军精锐后,燕王却见受损的贼阵得以迅速恢复。
    燕王遂令赶上来的丘福,率万名骑兵攻其贼阵中坚。看到丘福无法破阵,燕王再率精骑,猛攻贼阵左腋。得以再次破阵的燕王,见到二子朱高煦领着张玉、朱能、丘福等五军主将,率着结阵的五军来到了自己身旁,燕王知道此战他已赢得先机。
    但随后燕王发现自己大军之后的远处,有灰尘扬起。他当机立断地道:“此贼军是欲夹击我军。尔等继续作战,我来处理此贼军”。话音刚落,燕王即率精骑而去。
    来到白沟河某土坝处,燕王发现贼军人数不少。但丝毫不以为惧的燕王却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不断地杀入贼军前,斩杀一会即撤回至土坝处。
    来来回回几次后,见燕王已三次被贼军箭矢击中。若不是燕王铠甲护住其要害,恐怕早已交代于阵前。燕王亲兵不认为燕王每次都有这等运气不被爆头,所以上前谏言再次换马的燕王,亲兵奏道:“贼军人多,我军人少,不如等大军前来再击之”?
    燕王摇了摇头,道:“此乃欲夹击我军的贼军精锐。我如此来回侵扰,他们反而会疑心土坝后有我军埋伏,而不敢上前。我若不如此为我军破敌争取时间,他们一拥而上,对我军形成夹击之势,我们则大势不妙”。
    说完,燕王再次向贼军冲去。
    再次撤回的燕王,见到儿子朱高煦率领不到一万的骑兵来到土坝处。燕王对朱高煦大声斥责地道:“大军正在鏖战,你为何来此”?
    朱高煦这次不敢再说“若是你交代在这,我们还打个屁”这种实在话。他用张玉交代他的话,回道:“我得知至尊正以寡击众,所以才急忙赶来”。
    燕王点了点头,令道:“我现在已战得有些疲劳,你先去进攻贼军”。
    朱高煦微微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听他父王说自己累了。但随即他就回过神来,率队向贼军冲去。
    见朱高煦与贼军相持不下,燕王带点兴奋地对左右道:“我不上前,贼军难以速破”。随即,燕王再次上马向贼军冲杀过去。亲兵们也立刻跟上燕王。
    燕王大破这两万贼军后不久,就听到贼军大部即将败北,我军发出的如雷的呐喊声。燕王遂再次跨马,向贼军主力冲去。
    燕王快冲到贼军李景隆大营之时,狂风忽然大作。
    看到狂风将李景隆的帅旗吹倒后,贼军大乱之际,刘才接到燕王的军令:火攻。
    火借着狂风,形成了漫天大火。而这越烧越大的熊熊烈火,顺着狂风迅速地吞噬着贼军军营中所有来不及逃走的人畜。
    见郭英等向西逃去,李景隆向南逃去,燕王追向了李景隆。
    无他,燕王之前曾写信于李景隆让他归顺自己。而李景隆却选择继续与自己作战,这让燕王恨上了他。
    燕军追至雄州月漾桥,再次斩杀敌军数万。不过李景隆再次得以逃脱,他一人逃回德州……
    白沟河会战结束后的横尸百余里战场,却在第二年里,让生长于斯的花草植物格外妖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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