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军营,躺在军帐中张辅一直转辗反侧无法入眠,现在他脑子之中倒不是在想储君该立谁。冷静下来的张辅一直避免自己去花精力去想这种他压根就无能为力之事。他此时是在想今天下午遇到的平安。
    虽说对明史张辅前世了解得并不详细,但在靖难中的平安,他还是知道些的。他知道日后平安让燕王吃了些亏,他好像记得自己这世的父亲就是因为那场战役为救陷入军阵的燕王而死。张辅之所以睡不着,是有了想找机会现在就干掉平安的想法。
    他甚至想到了如何去杀死平安。第一个念头,就是派信得过的弟兄伪装成鞑靼刺客去刺杀他。但在想到若要了解清楚平安在北平的行踪,自己必然会因此而暴露,就随之放弃;第二个念头是投毒。因随即就想到娘们才会投毒,张辅又将其否定;第三个念头是在张辅想到平安在历史上会跟着燕王出塞,自己若是想在塞外干掉他,岂不是有的是机会?
    不料这个想法刚刚冒头,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自甩个耳光。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张辅意识到这个想法比第二个更加卑鄙无耻,什么人才会在战场对自己的袍泽下手?自己难道因为还未发生的事情,就行如此小人之迹?
    况且自己也并不是很确定在历史上父亲就是死于平安这役。
    张辅又想到父亲曾听袁拱说过他有那么一劫,想必以父亲的睿智与袁拱的专业,自然有办法去消灾免难。自己如此上心,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认为自己比父亲还高明。想到父亲的本事后,张辅嘘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才会再次杞人忧天。
    只能将所有精力放在如何为国建功上。在这个时代张辅也丝毫不担心军功被扣,倒不是仅仅因为与燕王的私人关系,而是这个时代就是这般的一是一,二是二。
    从颍国公傅友德能得以顺利升迁就不难看出这点。颍国公不但不是皇上的嫡系,而且还是一个降将。但皇上却没给颍国公穿什么小鞋,颍国公甚至还获得皇上“论将之功,傅友德第一”这样的肯定。
    而且皇上还在四月份秦王朱樉薨了后,命礼部尚书任亨泰定丧礼谥“愍”,甚至在其谥册上指明地说:“我深感哀痛,此乃父子之常情,我追赐谥号,此乃天下之公理。朕所封诸子,以你年长,首封于秦,希望你能永保禄位,以作帝室之屏。为何你不修养德行,以致殒身,故赐谥号为愍”。
    皇上确实不是一位能善待功臣的的好主公,也确实视百官为家仆。但正是因为他这份对重臣的寡恩,却让大明有了让民众去信服的法统。要让民众相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也只有皇上这种对皇子、功臣犯错零容忍的态度才能做到。
    随着对皇上的随想,张辅发现自己军帐外天色已亮。他有些对自己无语了……
    秋风相伴着秋雨不仅给应天的紫禁城带来了凉意,也让御花园的各种姹紫嫣红的花卉更显生机勃勃。
    不过在亭子坐着的朱元璋对这景色却没有多少兴趣可言,他只是喜欢闻这股花香。批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奏章,让朱元璋感到眼睛有些累了,为避免如之前出现的双眼放花,他对一旁的掌印太监道:“你来念”。
    之后就是掌印太监先念,朱元璋再批。良久,念得有些累了的掌印太监发现他从亭子石桌上拿的是燕王的奏折。
    掌印太监打起精神地念道:“启禀父皇,儿臣现在已让建州女真胡里改部南迁。胡里改部的首领也正在劝受封于朝鲜国的斡朵里部首领猛哥帖木儿南迁,朝鲜国也多次派使者来北平交涉”。
    听到这,朱元璋对掌印太监道:“让礼部的人告诉来应天的朝鲜使臣,女真与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话说完,朱元璋又烦躁地道:“难不成要让朕拒绝投效大明之人不成”?
    掌印太监继续念道:“但北元鞑靼部与女真三部中的野人女真,却趁着建州女真南迁之刻不断侵扰。儿臣恳请明年正月先对野人女真用兵,若可行是否能动用水师运兵”?
    见皇上一脸震怒在思考,掌印太监情知皇上是被野人女真胆敢冒犯他而在想该如何处置他们,他就静默起来。良久,朱元璋咬牙切齿地道:“将奏章拿来给朕看”?
    朱元璋接过奏折一看,看到最后也只有些恭祝自己身体安康的话,就在亭子中的石桌上用笔批示起来,他写到:与你三个月去准备。在明年正月发北平二都指挥使司与辽东都指挥使司属卫精锐骑兵七千,步兵一万前去清剿野人女真。
    再仔细思量了会,朱元璋再次写到:可命北平都指挥使周兴为总兵官,同右军都督佥事宋晟、刘真为副一起往辽东等处剿捕野人其属卫;可动用水师;你替朕在金州前线掌管全局。
    见皇上批阅完,将燕王的这份奏章单独置于一边时,掌印太监就明白这份奏章的批阅不能与其它奏章一起今日就发出。皇上对军事部署的批阅,一直要求得等他第二天再次审阅后才能发出。
    掌印太监见皇上在闭目养神,并示意亭子外正在淋雨的宦官与侍卫不要发出声响,谁知皇上此刻说话了,他吩咐地道:“继续念”。
    批阅完所有的奏章,朱元璋正欲站起,却发现自己双腿无力。掌印太监敏锐地发现皇上的异状后,连忙就令被秋雨淋得如同如落汤鸡的宦官立即去通知太医前来……
    虽然第二天应天城内,不少人在传皇上患病的消息,但对于皇上的文武百官来说却是不相信的,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地做事。就连那些平日里流连于花船的公子哥,在明知锦衣卫被取消的情况下,得知皇上患病的消息后都自动待在家中不敢随意外出了。
    他们心底皆认为这又是皇上引蛇出洞之计,生怕自己触了皇上的霉头。
    不过应天的百姓却有所不同,民众很为皇上担心。他们之前虽然有些同情李善长与蓝玉这样的功臣,但在皇上公布《逆臣录》,在听到识字之人在街头巷尾说被杀功臣生活奢侈,且强占民田后,民众就皆认为这些功臣罪该万死。
    这么能为百姓做主的皇上生病了,怎么能不令民众担心呢?
    而且民众们之前就听到有人(之前留在应天的张辅把兄弟)说皇太孙宠信贪财而闻名的黄子澄等人。再加上读书人在老百姓的口碑并不好。茶馆说书之人口中以及戏台上的《张协状元》故事与他们在日常生活中看到秀才们不用交税还能每天领两斤禄米之事,让民众变得有些担心皇太孙登基后会重用这些口中一套,实际又另一套且让他们眼红与痛恨之人。
    在这些情况的共同影响下,不少应天民众自发性地为“视百官为家奴”的皇上祈福起来。
    在病中的朱元璋在得知民众为他祈福后,甚至于感动地掉下了眼泪。在朱元璋觉得自己所为得到了肯定后,他的病也因好心情而渐渐好了起来。明太祖也因此更加坚信自己所为是正确的,是对国家与百姓有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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