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上海后当天夜里便见到了师傅,此时的铁老头是我跟着他到现在最恐怖的一次。
    没有了猥琐商人的外表,也没有了精明能干的模样。
    一身黑衣,雪亮的银发,苍老的脸上显露出惊人的坚毅,没有带墨镜,玄青色的太清法眼跳动着丝丝杀意。这种杀意我第一次在铁老头眼中看见,那是真正带着血与恨的杀机。
    此时站在我面前的铁老头,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杀手,含怒未发。
    “师傅……”我轻声的说。
    “来了,事情解决了?”铁老头回头看我,问道。
    “嗯。”我点点头,面对此时的铁老头,我一点都不敢张狂。
    “不错。”虽然听到了铁老头的夸奖,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明天一早,跟着我去通天会,我去送送我的老友。”
    铁老头说这话时,多了一分伤感,而杀气却更浓了一分。
    铁老头的老友名叫陈华,是很多年前就和铁老头认识的,两人一起封过鬼,一起斩过妖。可以说是生死之交患难兄弟。
    这次铁老头被召回上海的通天会后,得知是自己的老友被杀了,当时就发了怒。差点把半个上海翻过来,最后被几名通天会的元老劝了下来。
    不过事情远远没完,铁老头和这个厉鬼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如果不解决了这厉鬼,铁老头绝不会离开上海。
    按照常理来说,2500年的厉鬼是不会出现在上海这样人声鼎沸,阳气实足,但是文化不那么深的地方的。
    但是,偏偏就出了这档子事。
    据会里的人说,陈华是接了通天会的命令,去调查上海青浦一处废旧的炼钢厂的。因为是封鬼,所以陈华是晚上去的炼钢厂,可是却一直没有回来,后来他的尸体被人发现已经高度腐烂。要不是身上有相关证件,估计都没人认的出来。
    这里有两个疑点。
    第一,陈华是和我师父一个级别的行脚商人,封鬼多年,即使没有我师傅厉害,但是也是资深级别的,即使打不过厉鬼,逃跑还是可以的。
    第二,明明才死去了一天,但是尸体为什么会高度腐烂?
    通天会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不需要我和师傅来调查凶手。
    他们在师傅到达上海的当天,就交给了我师傅一份报告。
    里面描绘了一个2500年的厉鬼,在上海逗留,已经开了极高的灵智,通天的法力,残忍的性格。
    确切点说,这次杀人作恶的,是个逃到人间的罗刹!!
    罗刹这玩意比厉鬼牛逼多了,是真正迈入鬼神行列的大妖怪。远远不是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些孤魂野鬼可以比的。
    一般鬼神是很难逃到人间的,阴司管理极其严格。大法力的妖魔鬼怪都被控制的牢牢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放了只罗刹到人间。
    早上的大殓去了足足数百名行脚商人,统统一身黑衣。很多都是上了大岁数的老人,也有不少中年人。
    悼词是我师傅读的,大意是,陈华是优秀的行脚商人之类的。
    最后家属打理,大家送陈华老先生入了火葬。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前脚送走了陈华老先生,后脚我师傅已经准备就绪,带着我和其他4名一看就是精英的行脚商人出发了。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师傅带着法器。
    一把2米高的降魔杵。
    金光肆意,正气威严。
    师傅带上了兵器,还需要帮手,我知道,这次的对手太强了。
    当我们到达青浦的废旧钢铁厂的时候,里面的场景吓了我一跳。这里哪里还是什么废旧的炼钢厂。这整个就是一个舞池。
    空旷的厂房被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舞会,各种各样的绅士美妇在里面穿梭,萨克斯吹奏的音乐让人身心舒缓。
    可口的葡萄酒,炫丽的水晶吊灯,美味的食物。穿梭来回的服务生,还有舞会中央翩然起舞的一对对舞者们。
    “师傅,这……”我看到这不可思议的场景,急忙问道。
    “是很高明的幻术,连我的太清法眼都没看穿,我们见机行事,大家分头找到罗刹本体。”
    师傅很冷静,命令连番下达。
    我和师傅走在一起,这是我见过最精明的幻术,如果不是我知道这里其实就是个废旧的炼钢厂。我肯定会在这里迷失了……
    在六人中,我的功力是最低的。在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我紧紧跟在师傅后面,戒备的看着四周的人群。
    其他四名行脚商人也很谨慎地寻找着罗刹的本体。
    很快,我们这六个不和谐的存在引起了四周舞会客人的注意。
    他们仿佛看着怪物一般盯着我们,并且很多少妇还窃窃私语起来。
    我和师傅明显感到了不对劲。
    如果是幻术,那么幻觉中的一切都不应该注意到我们这群闯入者。
    很快,一个看似领头的人走了出来,找到了铁老头。
    “你好,请问您是铁山老先生吗?”领头人问道。
    “是的,你怎么认识我?还有,你们在这里干嘛?”师傅很戒备,右手已经悄悄放在了背后背着的降魔杵上。
    “您就是铁山老先生啊,是这样的,我们这群人是爱舞社团的,大家都喜欢跳舞。前些天来了名先生,说准备开个舞会,让大家盛装出席。结果我们就来了这里,大家都玩的很开心。”领头人的话如同当头浇下的冷水,一下子把我们弄闷了。
    “对了,这里还有给您的一封信。”说着,他递给了我师傅一封信。
    师傅拆开了信纸,是很公正的钢笔字。
    上面写着:
    老头,我和你玩个游戏,明天十点,咱们外滩见。如果你能再外滩数万游客中找到我,那么我就自己回去阴间。如果你找不到我,我明天晚上会取了你徒弟的命。
    罗刹——末炼。
    师傅拿着信,看着我,脸上死灰一般。
    第二天一早,整个通天会所有在上海的人统统出动了。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寻找,但是胜就胜在人多,各种灵符,各种法术在外滩上空的角落里飞旋。
    而此时的我正呆坐在通天会总部,一个2500年的罗刹盯上了我,不得不绝望。
    而师傅此时正眉头紧锁地陪着我,并且通过bb机(那时候还是bb机)。不停的检查是不是有会员发来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眼看已经入夜了。
    铁老头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子,拎起座机,连播了几个号码,电话通了,铁老头直接喊了起来:“mlgbd,老王,你的人找没找到罗刹本尊啊!!”
    我知道师傅是真急了。
    电话里啰啰嗦嗦的说了很多话,不过我看见师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直接吼了起来:“老王,你们神速堂也忒废物了,找个罗刹本尊都找不到,老子不管,你要是晚上8点前不给老子找出来,老子就拆了你神速堂!!”
    神速堂是通天会的情报部门,专门负责收集各类商品的情报工作。
    铁老头说完直接摔了电话。
    一脸怒容。
    然而此时的我是真的怕了,试想一下,一个年仅11岁的男孩,本该无忧无虑的在学校上课。可是,现在却面对一尊2500岁的罗刹的追杀,肯定是会怕的。
    我蜷缩在椅子上,看了看这间通天会特别布置的小房间,四面都是灵符和镇魂的宝贝。
    但是,这一切都阻挡不住鬼神罗刹,我明白的。
    那时候的我远远没有如今来的独立和勇敢。
    我用微颤的声音问铁老头:“师傅,我,我会死吗?”
    铁老头眼睛盯着我,缓缓伸出右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徒儿,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活着,就不会有鬼魂能伤害你。”
    我依然记得那时候铁老头坚定的表情,那么苍老的一个老人,在我的心中却如同山一般高大。
    如今,这个山一般的老头已经去世了整整7年,我很想念他,非常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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