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道人昂首挺胸进入这座小镇,宛如一个穷散修,无人注意他。苏寒有意遮掩自己的容貌,而今形势不同了,元虚老荒神坐化,或许会有不少大教高手铤而走险,为黑暗经而擒拿他。
    这是一座古城的雏形,该有的东西都有了,与其它古城一样,亦有城主。
    “不死大哥,咱们究竟要去干什么?”苏寒跟在不死道人屁股后面穿街走巷,十分不解。
    “要在此逗留几个时辰,先找地方落脚。”
    不死道人与苏寒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客栈,直到此时,苏寒仍不知不死道人的意图,他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
    “我们修士,自身实力修为固然很重要,头脑亦不可或缺。”不死道人教导道:“遇到难处,不要只想着拿自己法宝去应急,应开动脑筋。”
    “虚空玉符不是动动脑筋就能想出来的。”
    “今日我好好给你上一课,在此等着,不要乱走。”
    不死道人独自离去,两个时辰之后重新回到落脚地,胸有成竹道:“本城内良心最黑的奸商已被我打听到,且顺便去踩了踩点,天色一黑就动手。”
    苏寒差点晕过去:“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
    “这奸商没有天良,不需客气,咱们亦算除暴安良。”
    不死道人不由分说,盘坐在床上开始闭目,苏寒无奈,只好也静静坐下,脑海中的净心诀泛出缕缕清凉之意,让他心神无比平和,很快就入定了。
    这就是仙祖太丘所留的无上宝经,具有玄妙,仿佛大道的缩影。以净心诀净化心神,可防御诸般心魔,且很容易进入道境。
    借此机会,苏寒将已经熟记的化神诀重新细细咀嚼一遍。经文来自通天血碑,字数并不多,老瘸子亦解读过,苏寒此时步入十龙境,可以正式开始锤炼神识,这篇古经有了用武之地。
    “元神化器。”
    这四个字乃是化神诀总纲开篇,苏寒接触此经时间已经不短,知道这也是一门杀伐大术。逐步磨练元神,使其日益壮大,而后可化神识为无质之器,击杀强敌。
    苏寒再不需用黄金小炉来磨练神识了,他以化神诀所载法门,开始修炼。祖窍刚刚开启,但他基础相当扎实,早在神池境就已开始锤炼元神,此时小有所成。
    紫色小人化为一团氤氲紫气,停留在祖窍中,如同一层仙光,护住了元神。苏寒心无旁骛,他一字一句从化神诀开篇开始,以其中秘术入门,逐步锤炼元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寒睁开双眼,不死道人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一把拉住他,道:“天黑了,这就动手,做完这一票,可安逸很久。”
    苏寒苦笑,这与赤裸裸的抢劫没有任何分别,他想要劝说不死道人,但话未出口,立即回想起神鸦山的一幕,面庞顿时微红,再不好意思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不死道人似乎很有经验,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和苏寒悄悄溜出来,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小镇不比那些万年古城,昼夜还是有分别的,没有神灯在半空照明,四周漆黑一片。
    不死道人昂首阔步,根本不像做贼的样子。接连穿行了几条街巷,不死道人驻足,回头对苏寒说道:“就是这里,老板是个胖子,一脸奸相,稍等我破门而入,将他制住,你把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
    “这......”
    “这什么这,听我的,没错!”
    不死道人比谁都干脆,来到白日看好的店铺,一脚就将大门踹碎了,而后径直走进去,和进自家一般无二。
    “深更半夜的,是谁啊。”
    店铺内亮起了灯火,有人在屋内发问,不死道人根本不答茬,直接就冲了进去,大手一抓,将一个足有两百多斤的胖子单手提了起来。
    胖子睡眼惺忪,此时完全清醒过来,身后的床榻上还有一名胖婆娘,失声惊叫起来,缩在墙角将被子紧紧搂住,浑身上下瑟瑟发抖。
    这胖子显然也是修士,且修为还不弱,但遇见不死道人,算他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这人很不厚道,为富不仁,欺压城内的穷散修。”不死道人单手提着胖子,神力勃发,将对方牢牢制住,而后指着胖子的鼻子道:“我们兄弟缺些东西,今日来打打饥荒。”
    胖子很不服气,拼死挣扎,不死道人眼睛一瞪,反手就是两个大巴掌,下手很重,胖子的脸几乎又胖了一圈,十几颗牙齿噗噗往外直掉,顺嘴流血。
    “啊!!!”床榻上的婆娘又大叫起来,满脸惊恐,恨不得整个人都挤到墙角的砖缝里:“大人饶命!饶命!店铺里东西很多,任凭大人取用,只求两位只劫财,莫伤人命,亦......亦不要劫色......”
    “呸!”不死道人吐了口口水,骂骂咧咧:“劫色?想你的美!看看你那张猪不啃的南瓜脸!老弟,不要闲着,快动手。”
    胖子的店铺在整个小镇内都是数一数二的,虽然比不上古城中的大字号,但东西亦很齐全。苏寒无可奈何,反正事已至此,骂名是背定了。他将所有虚空玉符全部卷走,又将魔晶宝玉都收了起来。
    “呜呜呜......”
    胖子心疼带肉疼,但嘴巴肿的张不开,又被不死道人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席卷财物后扬长离去。
    苏寒不想惹麻烦,硬拉着不死道人立即离开,以免引出小镇内的高手。两人趁夜赶路,一口气北行三万里,在一片荒野中停了下来。
    旷野寂静无声,只有密集的虫鸣和阵阵风声。不死道人拿出一只烧鸡,陪着苏寒从荒族带回的美酒,吃喝起来。
    “不死大哥,我向你问件事情。”苏寒擦擦嘴巴,道:“一个人,若是死了,还有可能复生吗?”
    “你说什么胡话。”不死道人喝了口酒,啃着鸡爪子道:“生死乃是一个轮回,亦是法则,自古皇者都死去了,化为尘烟,谁能复生?”
    苏寒知道,所谓可以使人重生的“地眼”,只不过是飘渺之极的传闻。但他心里一直对太史宇这个人感觉无比诧异,太史宇明明死去两年了,却在天元宫与苏寒相遇。
    “前些日子,我在天元宫遇到这样一个人......”
    苏寒将事情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不死道人亦很吃惊,同时大感兴趣。
    “死去两年的人,在天元宫外截杀你吗?”
    “我也不信有复生这种事情,因而怀疑过,会不会有人夺舍,但也不太可能。”苏寒道:“据人说,太史宇修为很低,天资不佳,年纪轻轻就病死了。他这样的肉身,会有圣人傻乎乎的去夺舍?”
    “这事很怪。”不死道人摸着下巴颏沉思,片刻后,他立身而起,道:“走,到中土太史宇家去。”
    “去,去中土?”
    “此处是在东极西端,距离中土并不遥远,向西七十万里,就到中土边缘,再向北十万里,就是中土虎跃古城了。”
    苏寒有些犹豫,他要一路北上,寻找驼叔,但同时心里又有点迫不及待。太史宇象一个谜团,苏寒很想知道真相。
    “去就去!”苏寒想了半天,一抬头道:“反正总是要向北走,现在不缺虚空玉符了,七十万里也不费什么事,亲自赶到虎跃城,将这件事弄个清楚。”
    苏寒想得知事情真相,不死道人亦感觉很新鲜,他们连烧鸡都不啃了,当即向西横渡,而后向北,天色将亮时,已经来到了中土虎跃古城附近。
    此处已经是中土,与东极地域不同,风俗也略有区别。虎跃城,中土最为年轻的古城,只有数万年历史,它比东极诸多古城规模还要大,除了主城,还有几个附城,修士与世俗人居住在一起。
    苏寒并不知道太史家的具体位置,天色大亮时,古城城门洞开,行人开始多了起来。虎跃城城门亦有守卫,向两人索要入城费。
    “妈的!瞎了你的狗眼,敢跟我要入城费......”
    城门守卫态度很恶劣,欺负外地人,但不死道人怎么可能吃这一套,一卷袖子就想动手。苏寒一脑门子冷汗,跟不死道人外出,风险太大了。
    他连忙和稀泥,拿出了入城费,拉走不死道人,一直走出去很远,不死道人仍在骂骂咧咧。
    中土与东极,乃真极的中心,诸城都很繁华,汇聚五洲修士和物产。苏寒驻足片刻,眼睛就要看花了。他在一家小店停了下来,找人询问太史家的位置。
    “太史家,就在东面的附城里,入城第二道街,一直走到尽头就是。”小店的掌柜回答道。
    “妈的,入城费又白交了,刚进来就得出去。”
    两人急匆匆离开虎跃古城,附城与主城间只有三百里距离,片刻就到。这里没有古城的繁华,人虽然也很多,但衣衫褴褛,不修边幅,为了生计而奔波。世俗人与修饰都居住在一起,有人修炼,有人种田。
    附城内的建筑都很低矮且破旧,这里犹如辉煌盛世的阴暗面,聚集了虎跃城所有的穷人。大街的店铺很稀疏,地面坑洼不平,到处都是臭水。苏寒和不死道人穿过了两条大街,一直走到尽头,有一个小院落出现在眼前。
    院子破败了,墙头长满了野草,无人打理,院门被虫蛀了,腐朽不堪,一块匾额蒙满了灰尘,依稀可以看到“太史府”三个大字。
    “这里想必就是太史家了。”
    苏寒上前敲门,院门腐朽的厉害,主人也未修理,触手就掉下一块腐烂的木块。他试探着喊了两声,不多时,有一个弓腰驼背的老人慢慢打开了院门。
    “你们?找谁?”
    就在此时,苏寒发现,面前的老人其实年纪并不大,至多四十五六岁的样子,但面庞布满了皱纹,如同俗世中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穷苦人。
    “我们是太史宇兄的朋友,恰好路过虎跃城,顺便过来拜访。”苏寒早编好了一套说辞,想博得老人的好感和信任。
    “是宇儿的朋友......”老人听到苏寒的来意,本就无光的眼神更加黯淡了,他微微点头表示谢意,喃喃道:“你们来晚了,宇儿他死去两年了......”
    “果然是这样!”苏寒心头一震,尽管事先已经打听到了这个消息,但此时此刻再次听到确凿的回答,他仍感觉震惊。
    老人是太史宇的父亲,中年失去独子,对一个破落的家族来说,这是天大的噩耗,他心力交瘁,未老先衰。
    “家族破败了,许多年未有人来走动,想不到宇儿交到了两个好朋友,可惜......”太史宇的父亲老眼含泪:“他福薄,走了......已经两年了......”
    太史宇的父亲亦是修士,但限于资质,成就很有限,他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但未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切皆成为泡影。
    “我们来晚了,宇兄故去,令人扼腕。”苏寒低声道:“他的坟茔在何处?我想祭拜一番。”
    “就在城外,乱坟岗......”
    苏寒急匆匆跑出去,胡乱买了些香烛祭品,太史宇的父亲引领他们来到城外,大约三十里外,是一片阴风四起的小山洼,密布坟头,几乎连成了一片。这是附城中的穷苦人死后的安身所,生前无势,死后亦孤苦,被一怀黄土埋在此处。
    乱坟岗外围,安葬的都是新近死去的人,太史宇父亲蹒跚而行,如一个垂垂老朽,一步一颤的带苏寒他们在前方几十丈处驻足。
    一座土坟,静静坐落在万坟间,坟头有一些不知放了多久的祭品,一株垂死的小树,几株枯黄的小草,让人倍感凄凉。
    “宇儿,你的好友专程前来看你......”太史宇的父亲轻轻拔掉坟上的杂草,喃喃自语。
    此时此刻,已经可以确定,太史宇真的死了,死于两年前。
    但天元宫出现的太史宇,又是何人?
    苏寒将心中的疑惑压制住,他装作无意询问,问了太史宇父亲不少事情。
    先前听到的传闻并不错,太史宇生性胆小木讷,很少远行,他天资不佳,修为比当初的苏寒都不如。修士本应百病不侵,但太史宇的身体很虚弱,家门又破落了,于两年前死去。
    不死道人围着土坟来回转了几圈,而后对苏寒传音道:“咱们要不要挖开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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