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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的江宁府无比炎热,虽然这客栈的顶好的上房背阴,客栈老板还给这些出手阔绰的贵人们供了消暑的冰桶,但即便是这样,午间的屋子里,也是如蒸笼般热气腾腾,闷热难耐!
    南星一进屋子,就见陆翊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那如冠玉般粹白的俊脸此时潮红一片,嘴唇也被烧得干裂,身上还盖着厚厚的锦被,两侧还被掖得紧紧的,深怕他见风似的。
    看来是烧得不低!
    南星连忙上前,嫩白的手背利落地贴上了陆翊的额头,触及间,果然,热得烫手!
    “良姜,把这锦被换了,换一床薄得过来!”
    南星小手用力一撩,就把锦被扔到了旁边,随即吩咐道。
    “哎……姑……姑娘,主子正在发高热,要捂一捂的?”
    陆翊的那个跟班儿见南星把陆翊身上的被子给扔了,皱着眉头,不满地叫道。
    南星回眸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你没看见他都要被捂死了吗?这大热天的,人已经烧成这样了,再捂下去,直接烧成炭得了!”
    “呃?”
    “良姜,还不快点!”
    良姜一听南星催促,连忙快步过去,抱起锦被就走。片刻后,就抱着一床薄被过来,轻手轻脚地盖在陆翊的身上。
    南星正坐在床榻边,凝神静气地给陆翊把脉,时而蹙蹙眉头,时而又充满疑惑。
    过了半晌,才放下陆翊的手腕,走到一旁的桌旁。
    “姑娘,主子怎么样?”
    那跟班儿十分着急,一见南星过来,连忙紧张地问道。
    南星回头疑惑地看了看床上的陆翊,思索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陆公子确实是精气耗费过多,身子骨一下受不了,才引发的高热……不过……”
    这话一出口,那跟班儿,还有良姜、栀子,都羞赫地红了脸,默默地低下了头,甚至是旁边的苍术和白术,也面露尴尬,别开了视线,假装听不见,只有顾千里一副云淡风轻地看着床榻上的陆翊,眸子里满是嘲讽,写着大大的“活该”二字!
    “咳……咳……不过什么?”
    那跟班儿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也只是瞬间,就恢复了正常,连忙追问道。
    南星不时地看看床榻上仍旧陷入昏睡的陆翊,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不过……陆公子虽然身子耗费的大,但并没有……嗯……并没有做那种事,所以阴阳也才没有调和……”
    “啊?”
    这话一落,一屋子的人都惊讶地叫起来,就连顾千里,也诧异地看着南星,眼神里满是疑问。
    南星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也不知道你给他下了什么药,他估计……嗯……自己解决的……过度了……”
    虽然南星觉得讨论这样的病情无伤什么大雅,可旁边男男女女的好几个呢,而且还有两个未经人事的女子,有些话不方便说出口。不过南星如此隐晦地说,听在他人的耳中,已经是胆子大的要破天了!
    “我写两副方子,一副是退高热的,还有一副,是给他补身子的。”
    说完,南星就坐在桌旁,栀子连忙备好笔墨,南星略微思索,刷刷地下笔,很快就写好了两副方子,吹吹未干的墨迹,对那跟班儿说道:
    “你去抓药吧,栀子和良姜也留下帮忙。等会先用烧酒给他擦擦手心脚心,额头用冷帕子敷敷,先喝退热汤药,一个时辰后,再喝补药,高热退下去后,退热汤药就不要喝了,补药连喝三天,一日三次,应无大碍的!”
    南星把方子递给了陆翊的跟班儿,也留下了栀子和良姜帮忙,自己倒也想留下来帮忙照顾,可又怕顾千里多想,再给陆翊使什么绊子,那这小身板估计就彻底报废了。想想,还是算了,只好在心中默默地可怜他了吧!
    正准备和顾千里离开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了嘈杂声,好像有一大群人冲过来,还不停地叫嚣着,叫得好像是“顾千里”的名字。
    南星不解地望向顾千里,见他也听见了,正蹙着眉头,暗沉着眸子,示意苍术出去看看。
    苍术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转身就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后,他就奔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极为不自然,而且不是瞄着南星,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顾千里的脸更难看了,黑沉沉的,如同桌上的墨汁,低声斥道:
    “有什么话就说,爷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看她干什么?”
    苍术被一噎,心中默默为他家公子点了一炷香,希望等会儿说出开之后,你还这么淡定。
    “公子,外面的人是莳花馆的龟奴们……”
    顾千里更不明白了,这莳花馆的龟奴们找自己干什么?
    “他们说昨夜公子包了他们莳花馆的花魁鸢尾,折腾了一夜,今儿个早上,进去伺候的婢女却发现那鸢尾姑娘已经奄奄一息了,金嬷嬷吓住了,才来找公子,想让公子去看看……”
    苍术话音刚落,南星和顾千里面面相觑了一眼,同时又把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陆翊,尤其是顾千里,恨不得把人捉起来揍一顿。
    但不对呀,这陆翊没有和女子行事,那鸢尾姑娘怎么会奄奄一息呢?还有让顾千里去看看,是什么意思,是去赔钱,还是去偿命?但不管怎么说,权贵公子一掷万金,玩死花魁这样劲爆的八卦,肯定不止仅流传在江宁府了,相信过不了几天,京中也知道了吧!
    这一刻,南星不想多想,可也不得不多想,不知不觉中,好似已经卷入了什么阴谋是非中了!
    “她一个花魁要死就死,关爷什么事?再说,昨晚爷又不在莳花馆,怎么能攀扯上爷?”
    顾千里冷声怒斥,对这事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好似那什么花魁与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无,不过也确实没有关系,还不是陆翊这货坑的!
    “顾千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南星一脸认真,肃声问道。
    顾千里眸光闪闪,不过仍旧没觉得是什么大事,无所谓的说道:
    “昨晚那小子没玩,估计被别人捡了个便宜,有什么奇怪的?”
    “可外面说的是你,是你顾千里,在江宁府一掷万金,买了花魁的初夜,如果那鸢尾姑娘真的死了,那也是你顾千里玩死的,别人只认名号,哪里会认人?再说,这事真的就没有影响吗?”
    虽然南星也不在乎什么名声,可玩死女人这样的丑事,不沾惹,还是不要沾惹的好,万一某一天,你需要名声的时候,那这就是你最大的污点,不仅影响你,也影响你的子孙后代呢!
    “星儿担心爷?”
    南星怒嗔了顾千里一眼,这时候,你还说这些,是不是不太适宜?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事,没必要沾惹上,不过你不介意,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顾千里把手里的玉扇收拢,轻轻地在左手心敲敲,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
    “既然星儿介意,那爷就把这想坏爷名声的妖魔鬼怪揪出来,给星儿一个交待!”
    南星被说得脸上赫然,无语地看着顾千里一副纨绔的样子,早知道,管他这些鸟事呢?
    “星儿在这等着,爷去去就来!”
    说完,顾千里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我也去!”
    南星快走了两步,拉住了顾千里的衣袖。
    顾千里好似没听清楚一样,回头望望南星,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星儿说什么?”
    “我……我说我也去看看!”
    南星被顾千里眼里的冷光吓得一缩,小声地说道。
    话音刚落,顾千里就炸了,玉扇用力地敲了敲南星的头,吼道:
    “胆子肥了?还是昨晚的教训不够?你还想去?嗯?”
    “我去又不是干嘛,我只是去看看那奄奄一息的花魁,我是大夫,说不定我能救活呢?或者说,有人动了手脚,我也能看出来不是?别人,你放心呀?”
    南星摸摸被敲得青痛的头顶,懒得跟顾千里计较,她只想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千里见南星说得也有道理,点点头,道:
    “既然星儿这么急着为爷洗刷冤屈,那爷就带你去看看吧!”
    这厮也太会顺杆儿爬了,简直是蹬鼻子上眼,南星心中的白眼已经翻上了天,勾勾嘴角,嘲讽地应道:
    “多谢顾大爷!”
    “不必客气,星儿也是……”
    “别啰嗦了,快走吧……”
    “呃?”
    白日的莳花馆少了那些喧闹和嘈杂,大厅里很安静,除了几个洒扫的婢女外,几乎没有人影。昨晚的那些大红纱帐还未撤下,一眼望过去,仍旧是艳红一片,淫逸奢靡。
    “去,把那金嬷嬷叫来!”
    顾千里努努嘴,苍术就近抓住了一个婢女,大嗓门一吼,差点没把那婢女吓破胆,连滚带爬地上楼去叫人了!
    一炷香的时间,那金嬷嬷才打着呵欠,顶着肥胖的身姿,慢慢地挪步下来,下楼梯的时候,一颤一颤的,南星深怕那楼梯被她踩塌了。
    等走到顾千里面前,见竟然又是一位俊朗倜傥的公子,一看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那本来还有些迷离的脸立时满脸堆笑,眼中泛着精光,娇声嗲叫道:
    “哎哟,公子,这么早就来了,嬷嬷我这还没开张呢?”
    顾千里稍稍退后,用玉扇扇去那难闻的浓烈脂粉味,微蹙着眉头,说道:
    “不是说爷弄死了你那花魁吗?怎么?竟然不认识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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