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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术话音刚落,屋子里的南星和顾千里俱是一震,四目相对时,不用说出口,互相已了然。
    “去看看。”
    南星小声地说了一句,随即就去抓放在旁边高几上的衣衫。顾千里见此,大手一伸,率先抓过衣衫,理之当然的就给南星穿戴起来,那熟练的架势,好似这事已经做过了无数次一般。
    “顾千里,不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吧?”
    正在系衣带的南星,忽然想到,这既然衙役都开始搜查了,官府的人想必很重视这事,顾千里包庇了,惹来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顾千里正在给南星系裙摆上的飘带,闻言,双手一滞,随即说道:
    “爷又不清楚出了什么事?那些人不会找到爷头上的,再说,爷什么身份?也不是他们能动得了的!”
    南星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头见顾千里正弯腰给自己整理衣裙,那张俊朗的侧脸无比认真,心中的愧疚更甚,这些闲事都是自己管,可善后的却都是顾千里,他不欠自己的,可却无怨言。
    “顾千里,以后我尽量不管闲事了,不给你惹麻烦了!”
    南星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定定地站着,低头看着顾千里,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顾千里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歉意,知道她还是不想麻烦自己,总归与自己还隔着距离。
    “傻,你的事就是爷的事,说什么惹麻烦?”
    顾千里立起身子,站在南星身后,用手顺了顺南星如乌缎的秀发,敲敲南星的额头,斥道。
    “哎哟,疼……”
    “疼是活该的,敲醒你,看你还敢不敢跟爷乱说话。”
    说完,想外吼了两声,栀子和良姜就端着水和早饭走了进来。
    南星急于去看那两人,就说道:
    “早饭先不吃了,先去看看豆蔻吧!”
    说着,双手把头发拢起来,几绕几挽,就挽了一个发髻,用那只檀木簪固定了,剩下的头发任由它披散在身后,俏俏生生,如同六月池中的荷花一样,亭亭玉立。
    “你敢?”
    顾千里剜了她一眼,阴森森地说了一句,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她必须吃完了早饭,才能出门。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你吃饭大,今天你要是不吃饭就出去,那爷直接把他们两人送去衙门!”
    顾千里恶狠狠地威胁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南星一忙起来,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她又不是不知道,她饿过头了,有多么的吓人。
    “你……你……凶我?”
    不知怎的,南星的脑子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也顺嘴就说了出来,说完,她自己都傻眼了,这……这……我说了什么?刚才我撒娇了吗?苍天……大地……
    顾千里也傻眼了,一瞬间,呆呆愣愣地看着南星,见她嘟着小嘴,眼眶微红,一脸的委屈,耳旁还萦绕着那娇娇柔柔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娇媚。
    “你……你刚才……向爷……”
    顾千里觉得自己好似幻听了,不敢相信地指着南星,结结巴巴地问道,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南星猛扑了上去,一把捂住了嘴巴。
    “不许说!”
    “啊?”
    “哈哈……”
    “嘻嘻……”
    顾千里拉下南星的小手,见南星一脸窘迫,则高兴地开怀大笑,爽朗的笑声充斥了整个屋子,栀子和良姜也抿着嘴,不由得嘻笑出声。
    她家姑娘呀,终于有了小女儿家的娇态了!
    南星一大清早就被笑话,用饭的时候,任凭顾千里怎么讨好献媚,都不搭理,三下五去二地用完饭后,擦嘴净手,转身就走了。
    等走到豆蔻房间的时候,就见门口站着两人把守着。南星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认得是顾千里的侍卫,点点头,说道:
    “里面有什么动静?”
    其中一位侍卫应道:
    “回姑娘,里面倒没什么动静,只是……只是这味道浓郁了些,属下怕其他人也察觉到异样,再引来衙役,就不好说了!”
    “我明白!”
    南星皱皱眉头,顺手推开了房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腐臭味扑面而来,刚才用完饭的肚子,立时开始汹涌翻腾,一股一股地往上窜。
    “呕……”
    南星闭闭眼睛,连忙捂嘴忍住,这时候,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姑娘……”
    “没事!”
    南星摆摆手,绕过屏风,走进内室,就见蓟无良半靠在榻上,上身赤裸,胳膊上、胸前有好几条血印子,尤其是胸前有一处,看似很深,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布,正紧紧按着止血呢!
    南星连忙跑到蓟无良的身边,粗略地查看了一下,就发现这人受伤不轻,背上有几处伤口,甚至都深可见骨,白森森地翻卷着,有些瘆人。
    “你这样不行,我来!”
    说完,南星指了指外面,吩咐道:
    “栀子,去把外面桌子上的酒拿来。”
    “是,姑娘!”
    “良姜,干净的帕子!”
    “在这里,姑娘!”
    南星接过,示意栀子站在另一边,肃道:
    “蓟公子,有些疼,你忍着!”
    蓟无良抽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粗着嗓子道:
    “随便招呼,蓟某忍得住!”
    南星点点头,看了一眼栀子,示意她往伤口上倒酒。
    “嗯……”
    酒水落进伤口的瞬间,蓟无良浑身倏得一挺,僵硬地如同石像,身上那壮硕的腱子肉,全都鼓了起来,吓得栀子猛地往后一跳,手里的酒水又洒落了不少在蓟无良的身上。
    “嗯……”
    又一阵闷哼,南星见他额头的青筋好似要爆裂开来,连忙吩咐良姜:
    “良姜,去给他找个东西咬着!”
    “不用,随便招呼!”
    蓟无良挥挥手,直接拒绝。
    “蓟公子,蓟大侠,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这才刚开始呢,你这身上的伤处理起来,得要好一会儿,而且我怕,你吼叫会引来别人,到时候麻烦上身,就不好了!”
    南星说完,当良姜递过一块布卷的时候,蓟无良鄙夷的看了一眼,到底还是张嘴咬住了。
    “嗯……”
    等身上的伤口全都清理好,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床榻上的豆蔻也悠悠转醒,她好似也闻到了满屋子浓烈的血腥味,干瘦的脸颊上,眼睛圆瞪着,左右张望着,焦急地不停寻找着什么。
    “蓟……蓟大哥……你……怎么了?”
    蓟无良听见了豆蔻的声音,连忙找来一件衣衫,麻利地穿上,然后才走到床榻边,说:
    “别担心,我没事,来,我扶你起来!”
    说完,也不顾豆蔻脸上身上那恶心的脓疮,伸手就慢慢地把豆蔻从床榻上扶了起来。
    “你真的没事吗?我怎么闻到了这么浓的血腥味?”
    蓟无良身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去,豆蔻凑得近了,闻得更清楚。
    “我真的没事,是别人的一点血,喷到了我身上,我去换件衣服,就好了!”
    蓟无良让豆蔻半靠在床榻上,收回了大手,假装也闻闻,站起身来,就准备再去换一件衣服。
    “蓟……蓟大哥,你……你没事就好!”
    豆蔻虚弱的笑笑,余光瞟到屋子里南星几人还在,忙撑着头,扯出一抹笑容,说道:
    “这位姑娘是大夫吧?蓟大哥都告诉我了,昨晚,谢谢你救了我!”
    南星笑笑,走过来,坐在床榻边,理所当然地执起豆蔻的手腕,手指搭了上去。
    “豆蔻姑娘不要客气,治病救人本就是大夫必行之事,只是姑娘这病症,南星也无能无力。”
    豆蔻见南星一点都不嫌弃自己,反而坐得离自己那么近,还给自己诊脉,眼眶微红,感激地看着南星,哽咽道:
    “姑娘,我是脏人,你愿意给我瞧病,我已感激不尽了,能不能活,那是老天早就注定好的,谁都无力去改变它!”
    南星见豆蔻顾影自怜,还把自己说得这么卑微,也不知道是什么惨痛的经历,让好好的一个女子,变成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姑娘不必自怜,在南星眼中,众生平等,每个人的生命同样都重要。”
    南星安慰道,手指也慢慢从豆蔻的手腕上拿下来,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蹙,脉象仍然如昨日,如游丝,虚浮无力,即使施了针,仍然改变不了她大限将至的结局。
    “多谢姑娘,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呢,众生平等,多好呀,可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平等,我们的命太贱,生来就是让人践踏的,即使遭了天大的罪,受了天大的冤屈,那也只能自己吞下,还活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生前遭人唾弃,死后也无颜见父母祖宗,注定也是孤魂野鬼!”
    南星见豆蔻越说越悲哀,可她又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出言安慰,只得静静地聆听着。
    “可是我不甘心呀,姑娘,我不甘心,那些好人做了坏事,为什么人人都不相信?还把所有脏的臭的都泼在我身上,甚至把我囚禁在那种地方,而他呢,仍然享受着世人的歌功颂德,一面善如菩萨,而另一面则毒如蛇蝎,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说道后面,豆蔻有些失去了理智,看着南星,怒目圆睁,歇斯底里,不停地问着“为什么”。
    蓟无良深怕豆蔻伤害了自己,连忙奔过来把人抱住,慢慢地安慰道:
    “别想了,豆蔻,别想了,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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