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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千里回到小院的时候,南星已经在睡午觉了,良姜和栀子去做蔷薇糕去了,而苍术和白术闲来无事,正在石榴树下喝茶下棋。
    见自家公子阴沉着一张锅底脸进来,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也不知道除了南星,还有谁能惹自家主子生气。
    “公子……”
    苍术忙站了起来,嗫嚅着开口问道:
    “公子,你又怎么了?”
    一闻此话,顾千里更气,一张脸沉了又沉,冷眼瞟了苍术一眼,道:
    “闲得无事就去准备行囊,去码头打点,明日就启程!”
    “啊?明日?你不是说等南星姑娘好些了再走吗?”
    苍术惊讶地望着顾千里,他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突然改了主意,昨天还说好了,过几日再走,免得南星姑娘受罪,这今日,难道是不带南星姑娘走了?公子舍得?
    “公子是打算自己一人回京?”
    苍术想得多,嘴也多。
    “滚,一天天八卦的像个女人,快去打点!”
    顾千里怒骂道,苍术摸摸脑袋,不明白阴晴不定地公子到底又吃了什么火药,只好点点头,嬉皮笑脸道:
    “好呢,属下这就去,这就去!”
    “快滚!”
    一声怒吼,苍术人影一闪,就跑远了。
    顾千里看着苍术背影,骂道:
    “一天正事不干,闲得慌!”
    “公子!”
    白术迟疑地看了一眼顾千里,叫道。
    “你也是,不仅不管他,还一天和他混在一起了!”
    顾千里瞟了一眼石桌上下了一半的残棋,还有两盏已经凉了的残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白术也开始骂。
    白术垂眸,一脸茫然,他实在不知道他也怎么惹到公子了?他不善言辞,公子骂他,只好低眉顺耳地听着,等着公子的怒气消,至于苍术那人,公子都管不了,自己能管?
    顾千里骂了半天,白术仍然冷着一张脸,呆呆地站在那儿,脸上一丝表情都无,就像那个什么文元一样,看得顾千里更是生气,衣袖一甩,冷哼道:
    “一个两个,要把人气死!”
    说完,就怒气冲冲地往房间走去,白术抬眸见顾千里仍然怒气未消,怕等一会儿又和屋里的人吵起来,多嘴说了一句:
    “公子,南星姑娘在睡觉!”
    顾千里气结,一个两个的,还当不当自己是主子?
    不过气归气,到底推开门的时候,手脚小心了些,也担心惊醒屋里的人儿!
    屋里还飘散着淡淡的药味,不知道是给杜夫人治疗后的余味,还是南星服用的汤药余味,有些难闻,顾千里微微蹙蹙鼻子,仍旧走了进去。
    鹅黄的纱帐放了下来,被轩窗吹来的丝丝微风轻轻扬起,隐约波动间,床榻上纤细玲珑的身影若隐若现,顾千里只觉得胸腔中暖流划过,酸胀难耐,又好似有东西要溢出来了!
    “小五,人生这一世,不过短短数十载,转眼即逝,如有幸,一生遇一挚爱,携手相伴白首,足矣!”
    不知怎的,顾千里脑子就冒出来了杜仲的这句话,挚爱,白首,足矣……顾千里从未想过这些,什么挚爱?什么白首?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幻景,人生短暂,不是要及时行乐吗?挚爱能有多爱?谁又能保证一辈子就只和一人白首?
    可看着床榻上的女子,他又有些恍惚了,呆呆地伫立在那里,看着床榻上那朦胧的身影,看了许久许久,心中不禁问自己:
    如果是南星,他也会像杜仲那样吗?
    顾千里不知道,他只知道,对南星,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放手了,无论将来他娶不娶妻子,有多少女人,都不会放手了,她一辈子都只能陪在自己身边。
    栀子和良姜的蔷薇糕早早地就做好了,等端过来的时候,南星都还未醒来,两人在门口互相推诿,都不敢去叫醒南星。
    “栀子,姑娘还没醒,我们先去送给杜夫人,然后再端给姑娘!”
    良姜小声地说道。
    栀子点点头,转而和良姜拎着食盒,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小院,深怕吵醒了屋里熟睡的南星。
    等南星醒来的时候,太阳又快要西沉了,小院被笼罩着一层昏黄的霞光,屋里也变得模糊昏暗,鹅黄的纱帐随风飘动,缥缈似幻,一瞬间,南星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等思绪完全清醒,南星撑着床榻,慢慢地爬起来,见屋子已经被收拾的干净整洁,桌子上的茶杯都一尘不染,心中不禁感叹:
    骄逸使人奢靡呀,如果哪天离了顾千里,自己孤身一人,还能否像从前一样,潇洒恣意呢!
    “你醒了?”
    顾千里低沉的声音猛地传来,正在沉思中的南星被吓得一激灵,眨眨眼睛,定睛一看,就看到顾千里撩开纱帐,走了进来。
    南星迷茫地抬眸,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顾千里,也不说话。
    顾千里见南星睁着一双如星般的黑眸,惺忪迷离地看着自己,呆呆傻傻,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不由嘴角一笑,抬手轻轻敲了敲南星的额头,道:
    “怎么?睡傻了?不认识爷了?”
    南星抬手揉揉被敲疼的额头,晃晃脑袋,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又睡得太久了?”
    顾千里转头看看外面的光,笑道:
    “还好,天还没黑,不过也差不多快要用晚饭了!”
    “啊?我睡了这么久?怎么不叫醒我?蔷薇糕是不是没有了?”
    南星忙弯腰去穿鞋子,忘记了自己受伤的后腰,动得幅度大了些,乍然一股疼痛,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差点缓不过气来。
    “嘶……”
    “慢点,慢点……”
    顾千里忙上前扶着,顺势蹲下了身子,帮南星把鞋子穿好,然后才问道:
    “着急去干什么?”
    “我……我当然是内急了!”
    南星扶着他的手臂,就想站起来,睡之前还服了汤药,一觉睡到这个时辰,人有三急,南星觉得她已经十万火急了!
    “爷抱你去!”
    说完,顾千里就拦腰把南星搂抱在怀里,疾步向后走去。
    “不用……不用……你出去……叫栀子和良姜……不用……”
    “你再叫,爷就给你脱裤子了?”
    “呃?”
    虽以亲密如斯,但这种隐秘这事,南星还做不到坦然相对,双手紧紧地拽着襦裙带子,通红着一张俏脸,说道:
    “那你出去等着……”
    “你行不行?”
    “出去……”
    “那爷在旁边等着,你……”
    “出去……”
    “……”
    等净完手回来,栀子和良姜也回来了,栀子忙去泡茶,良姜则从食盒里端出一碟蔷薇糕,放到了南星面前。
    睡了一下午,本就肚中空空,南星正想着吃呢,见又是自己喜欢的蔷薇糕,漆黑的眸子都放着光,就像揉进了满天星河。
    “出息!”
    顾千里端起茶杯,看南星见着吃食竟然比见到自己还开心,瘪瘪嘴,心中冒着酸气。
    “这下我可以多吃两块了吧!”
    南星接过良姜递过来的象牙箸,夹起一块蔷薇糕就往嘴边送。可刚送到嘴边,南星的手就停滞了,脸色微变,忙把蔷薇糕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良姜,这蔷薇糕是你们俩亲手做的?”
    良姜不明所以,点点头,道:
    “一直都是我和栀子亲手做的,从未经别人的手。”
    南星又把蔷薇糕放在鼻子下,仔仔细细地嗅了一遍,说道:
    “蔷薇花是不是杜夫人送来的那些,你们可曾自己去采摘?”
    栀子此时也站在了良姜的面前,见南星一直问蔷薇糕的事情,心中一禀,立时想到:
    “姑娘,这蔷薇糕有什么不对劲吗?”
    南星用象牙箸把夹着的蔷薇糕放进碟子,才肃声说道:
    “这蔷薇糕里面添了东西!”
    两个丫鬟被南星的话惊白了脸,异口同声地问道
    “添了什么东西?”
    “夹竹桃的花!”
    夹竹桃的花和蔷薇花很相似,都是粉中露白,糅合在一起,确实不容易分得清楚,可南星是大夫,她能一下就问出两种花不同的气味。
    “那是什么花?能吃吗?”
    栀子不认识夹竹桃,问道。
    南星摇摇头,黑眸沉静如幽潭,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道:
    “夹竹桃的花、叶、皮,甚至是气味,都是一种剧毒,如果人不小心食用了,会毙命的!”
    “什么?”
    “砰……”
    良姜和栀子惊恐地叫了起来,就连一旁喝茶的顾千里也吓了一大跳,手上的茶杯应声而落,褐色的茶水泼洒在了衣服上都无暇顾及,大手一挥,就把那碟子蔷薇糕扫落到了地上。
    “南星!”
    顾千里一把南星扯过来,护到自己的怀里,桃花眸子瞬间冷如寒冰,浑身都是肃杀的气息,冷冽地盯着着栀子和良姜,厉声道:
    “说,是谁做的?”
    良姜和栀子被顾千里身上的杀气吓得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地说道:
    “公子明察,我们真的不知道,蔷薇糕还是按照以往的法子做的,并无不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姑娘,我知道了,昨天我们做的蔷薇糕是我们采的花,今天用的确实杜夫人送来的,那篮子花有问题,姑娘,那篮子花肯定有问题!”
    良姜自来沉静,这件事情本就简单,前思后想一阵,也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可是她想不明白,那杜夫人为什么这样做呢,更何况姑娘还给她治好了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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