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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延着崎岖蜿蜒的官道,一路向东行。途中,不管是晨雾叠山翠,还是落日霞如金,南星一概都没有心情欣赏,连日的马车颠簸,她觉得浑身都似散架了一般,酸酸软软,昏昏沉沉,连站立都是费劲的,所以她每日除了吃,就是睡!
    一连半月,日夜兼程,不曾停歇,等南星一行人到达襄州时,日子已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五月,端午前夕。
    五月的襄州和煦温暖,既无春日的料峭之寒,也还未有夏日的炎炎浮躁,轻轻地撩开马车帘子,暖和的风儿扑面吹来,有一股别样的慵懒,吹得南星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轻轻地打了一个呵欠,南星放下帘子,揉了揉惺忪的杏眼,叹道:
    “春眠不觉晓,夏日正好眠,大好时光,都用来睡觉,真是罪过,罪过呀!”
    顾千里垂眸看南星又一脸睡意惺忪的样子,眸光闪闪,轻轻把大手放在南星的小腹上,踟躇了半天,才问道:
    “你这一路都这样嗜睡,不会……”
    南星见此,眨眨眼睛,瞬时清醒,嫩白的小手毫不迟疑,一巴掌就拍了下去,怒目道:
    “瞎说什么呢,你想得到美!”
    顾千里讪讪笑笑,也不怕疼,大手仍然紧紧地贴在那里。
    “怎么?难道星儿还不愿孕育爷的子嗣?”
    孕育子嗣,怎么孕育?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她可以接受,不代表一个小生命可以接受,如果就这样把他带到世上,那也太不负责了!
    她转头,定睛看着顾千里,见他一脸期待,就觉得心中万分郁闷,这厮……这厮从一开始,果真就没打好主意,步步为营,哪里像是能按照契约,将来有一日能放了自己一样?有了孩子,那这辈子永远都纠缠不清了,她怎么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我哪有这份荣幸呀,温柔贤淑的高门贵女,她们才有资格孕育你的子嗣,你别一天糊涂了!”
    话音刚落,就见顾千里的身形一顿,笑容僵在了脸上,在肚子上轻揉的大手忽地一滞,俊朗白净的脸色迅速的变了色,一股阴郁黑沉的气息瞬间笼罩在全身。
    “你果真是这么想的?枉顾爷对你如此上心!”
    闻言,南星也怒了,这厮长脑子了吗?想了吗?现在的处境,怎么可以有孩子?不,他想了,他想得是用孩子把自己绑住,让自己屈服,却从未想过有了孩子后自己将如何自处,孩子将置于何地?
    “你情我愿,糊糊涂涂地过几年,何必牵涉无辜呢?”
    “你……”
    “公子,到客栈了!”
    顾千里满是怒气的话还未出口,外面的苍术叫道。
    “下去吧!”
    过多的争执有什么意义呢,这事永远都不可能达成一致,他生气愤怒,她心酸莫名,日子呀,就这样过吧!
    南星率先撩开帘子,走了出去,见栀子和良姜已经站在了马车旁边,看到南星出来,还愣了一下,忙上前两步,伸手扶住,南星趁势下了马车,也不理身后的顾千里,莲步碎碎,向客栈走去!
    “公子……”
    南星已经快要走进客栈了,马车旁的苍术见自家公子还没有出来,迟疑地叫了一声。
    “哼……”
    一声重重的冷哼从车厢里传来,只见帘子被撩开,眨眼间人已经落在了地上,大踏步地走进客栈,只留下满是怒气的背影,和那因为大力而还在继续波动的帘子。
    苍术诧异地看着两人,摸摸鼻子,嘟哝着:这俩祖宗又怎么了?
    房间仍然是一间宽敞的上房,大概顾千里已经摸清了南星的喜好,格局布置极为清新雅致,从窗户望出去,竟然能看到一片绿水悠悠,碧波荡漾,原来这客栈是临湖而建的。
    “姑娘,东西我们已经收拾好了,你先洗洗脸,等会儿先用饭!”
    栀子打好了水,叫道。
    “好!”
    南星仍然把窗户打开,有些不舍地退了回来,奇怪了,顾千里这厮怎么还没进来?不会孩子生气吧?
    “栀子,你问问苍术,公子要不要和我一起用饭?如果不要,就把我的饭菜端到房里来!”
    “好呢!”
    栀子应了一声,轻快地出去了!良姜看了看南星,嘴唇动动,不过到底没有说什么,轻轻走过去,把南星洗漱的水端出去倒了!
    不大一会儿,栀子就回来了,手上还端着饭菜,说道:
    “姑娘,苍术大哥说他也不知道公子去哪里了,姑娘既然不想出去,那就在房间里用饭吧!”
    说完,就把饭菜放在桌子上,疑惑地问道:
    “姑娘,公子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南星一噎,我哪里知道呀,再说,应该算我把人给惹火了吧?
    “可能有什么急事吧,算了,不管他了,用饭吧!”
    南星用帕子擦擦手,走到桌旁一看,菜肴也极为清爽雅致,除却几道常见的菜肴,还有炒藕芽、白灼河虾、小鱼汤,这应该是这襄州的特色吧!
    “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哪里能吃完,来,我们一起吃吧!”
    没了顾千里,南星也就没了讲究,连忙招呼栀子和良姜一起用饭,社会主义红旗下长大的好孩子,从小就最知道“粒粒皆辛苦”!
    “不……不……这哪里行,我们怎么敢跟姑娘同桌用饭呢?”
    栀子和良姜尴尬地连忙摆手,即使主子再好,自己也不能忘了主仆尊别!
    “客气什么,就我们三人,以后还要常伴多年呢,我在你们面前一点儿隐私秘密全无,我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同桌用饭算得了什么?”
    南星笑道,把两个丫头拉着坐了下来,三人一起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用了一顿十分满意的晚饭。
    用完饭后,夜幕已经降临,南星洗漱沐浴后,穿着单薄的寝衣,趴在窗台上,看远处的湖面星星点点,隐约还夹杂着一些嘈杂的人声,听着很是热闹!
    “这么热闹,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事?”
    良姜见南星穿得单薄,虽然已是春末,但晚间还是有些凉意,自家姑娘身子又有些孱弱,忙从包袱里找出一件薄披风,拿过去,轻轻披在南星的身上,顺着南星的目光,也望了望远处的灯火。
    “姑娘大概忘了日子了,明日就是端午节了,我听栀子说,这襄州每年端午节不仅要赛龙舟,还请了巫师跳傩戏呢,酬神纳吉,祭祀河神呢,那些灯火,应该就是为明天的祭祀做准备吧!”
    “赛龙舟,跳傩戏,那肯定很热闹了,明天我们也去看看!”
    南星兴奋地说,从到这里后,她就凑过一次热闹,就是那利州城的“女儿节”,结果还是丧尽天良的阴谋之举,这端午节自来有之,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良姜看着南星兴奋的笑脸,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
    “姑娘,明天人肯定很多,你……你不和公子商量一下,让他带你去?”
    南星闻言一怔,随即又笑道:
    “晚间等他回来,我问问他,如果不行,我们就自己去!”
    可是直到晚间,南星把栀子和良姜都打发走了,坐在床榻上,看了好一会儿书,等着顾千里,等了许久许久,远处的灯火渐渐暗去,早已经夜凉如水了,也不见顾千里回来。
    “唉!”
    南星叹叹气,光着脚丫子从床榻上下来,走到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还是把门紧紧地闩上,转身熄了烛火,躺进了被窝里。
    有些事,就如同毒疮一样,捂着捂着,总有一日捂不住的,还不如让它迸发出来,虽然很痛,但过不了几日,它就能康复,而不是存在那里一日日的隐隐作痛!此时的南星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毒疮何止这一个,有些刺破的时候,真的会痛彻心扉!
    这才多久呀,身旁没了那个人,南星翻来覆去到后半夜,困倦极了,才堪堪睡着。临睡着之时,她还在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拥有的时候你并不觉得有什么,而失去了之后,你才会明白它的重要,它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融入你的生活中,割舍不开了!
    第二日,栀子和良姜来敲门的时候,南星都还未醒,还是生生被敲门声和远处的锣鼓声吵醒了,才起床!
    良姜心细,悄悄地看了一下房间里,发现未有顾千里的踪影,也无往日的气息,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看南星,见南星面色如常,也就紧闭蝉口,不再多问,手脚麻利地和栀子一起,伺候南星起床洗漱!
    “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去看赛龙舟?”
    栀子给南星梳好头发,欢脱地问道。
    “现在就去!”
    外面早已锣鼓喧天,好像整个襄州城都沸腾了,她也想去看看,这赛龙舟和傩戏,到底多有意思!
    “姑娘不用饭了吗?”
    良姜问道。
    “先不用了,我喝点茶水,我们快点走吧,再磨磨蹭蹭下去呀,那热闹就结束了!”
    说完,穿好鞋子,拉着两个丫头就出门了!
    出门也没遇到顾千里,甚至是苍术和白术都没有遇到,其他的侍卫又不熟悉,南星也懒得问,直接跟着人群,一起向湖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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