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这几年来,等的就是这一刻的到来,现如今大军即将出动,而他却留在成都这个大后方是绝对不可接受的,于是他当即便回绝了诸臣的建议,并且当即下诏明示他必须要亲自领兵,这件事不容再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一方面,是他必须树立起自己的威信权威,才好控制军队,使得哪怕干儿子们有异动,下面的军官也不会支持,另一方面,喜好享受的张献忠,也对于江南的花花江山垂涎的很。
    成都的大臣哪有什么精英人物,其实也早已习惯了张献忠的跋扈狠辣作风,见到劝进无效,于是只得偃旗息鼓了下来,各自都开始将精力放在了准备打仗的事情上。
    这次东征将是决定大西朝命运之战,所以大西上下无不都十分重视这一战,而这一战他们所面对的,原本最大的顾虑,在北方领精兵,实力可怕的长老会,一旦打到一半,随时可能直接杀到,现在却是不再是威胁,那些长老自己将兵马派出去拯救一些弃民,使得不少的秀才级别的人物,还以为自己就是真命天子,而在张献忠的血腥统治之下,所有人可以说勉强统一了认识,那就是他们此次征讨江南,还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不管是探子部门,还是张献忠组建的好像草台班子的六部尚书们,乃至是军方的几个干儿子,都开始为这一次战争做起了准备工作。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东征将会是一场超大规模的战事,兵力方面倒不是很大的问题,我们的张大王有着韩信的信心,讲究的就是多多益善,最大的问题便是后勤供应方面,大西立国之后,堪称****的领导方针下,对于经济的发展简直是放弃不管。
    当然了,以四川的地理,如果不能依托长江,加强对外贸易,似乎干什么都是然并卵啊,虽然眼下实力已经很强了,但张献忠也痛苦的发现,在四川盆地想打出去,也是千难万难,当年诸葛孔明都几乎做不到的事情,让他又如何。但天府之国的底蕴还在,历史上四川人民可以在张献忠死后,十几年了,依然不断反抗满清,就证明了,还是很有财富和力量的。
    财政和物资都非常不足,对于一场消灭南明这样的大战,需要的物资是一个天文数字,整个四川的船只就那么点,想造船,没有几十几百万两银子投进去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还牵扯着工匠和木材的准备,以大西的生产能力,而且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也非常仓促,想要完成这样大规模的物资调运和兵力调集,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虽然乱糟糟的,但斯大林修铁路的策略,对于这些战战兢兢地可怜虫还是很管用的。
    好在大西新立国不久,各部还未形成官僚作风,相互之间推诿扯皮的现象也不明显,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张献忠本人就是一位擅长偷奸耍滑的胥吏,谁都知道在他面前偷奸耍滑的结果绝非是云淡风轻的玩笑话,而是真正的“重重有赏”,所以这些可怜的文官只能通力合作,通过压榨四川百姓,将这部战争机器搭建起来。
    好在这次张献忠的打算就是快准狠,趁着长老们忽然傻了,把自己的军队用在红毛人身上,而他的目标,就是湖广、南直隶、江西,只要拿下这些地方,张大王有自信,凭借着这里的财富与物资,他完全可以对抗长老们。
    在这样铁血而效率的调配之下,大批民壮被调动起来,重庆成为了一个大兵站,开始大批量的通过长江,顺流而下,大批的粮食、弹药、器甲装船。
    长江上的漕船,以及各种货船也再一次忙碌了起来,由于长老们推行的海运政策,以及许多人的保守,原本在运河为主要生意的船主们,看在金钱的面子上,开始为张大王工作。
    大批大西国的兵马,也从各地纷纷被抽调出来,朝着登船的位置集结了过去,此次张献忠除了一个义子艾能奇留守四川,带着最后的预备队准备接应之外,孙可望和刘文秀全都随军前进,而李定国也接到命令,想办法尽量发展军力,争取与义父汇合。可以说,精锐尽出,参与这一次的北伐行动,这就牵扯到了很多地方的兵将的调动。
    虽然刚刚发了一笔财,但是在江南花花之地的诱惑下,孙可望还是抖擞精神,抽调精锐,参与这场盛宴,他拼凑出来的十万人马,倒是有不少可靠性不错的部队,收编的土司军队虽然军纪和训练不足,但敢打敢拼的光脚汉子,可是不弱。
    而刘文秀的军队则集结了三万步骑兵马,还有相当多种类多的火器,前明工匠逃亡,给了他们多好的机会。而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朝江南方向前进,他们的主要敌人是一盘散沙的南明军队,目前来看,机会简直太好了。
    至于张献忠本人,则以大西朝皇帝的身份,亲自统帅五万精锐的本部兵马,这次行军,真当兵的有十几万,再加上抓来的雇来的壮丁,总数接近二十万,而张献忠非常老实的没有太过吹水,只是虚报了一倍,诈称五十万大军,比起几万人就号称八十万的军队,节操简直满满。在重庆府集结,沿着长江,狠狠的朝下游杀去。
    这三路大军真正的主力其实还是张献忠统领的部队,作为识货的人,他将可以搜罗到的火炮控制在手,而刘文秀和孙可望的部队负责那些小城,大军准备好后,很快出发,哪怕是动员,也是简单明了。
    “弟兄们,咱们老少爷们,可都是真汉子,可是那些地主,世世代代霸占着最好的地,组好的婆姨,这能不能忍?不能忍,那就反了他们,我宣布,任何一个有功将士,只要立功足够,就有资格去找到一户地主,杀了这头肥猪,将他的家产战友,老婆和小妾都归你,土地也归你,你们说,好不好。”
    时日欢声雷动,许多人喊哑了嗓子。
    万众瞩目全川苦不堪言的东征终于在重庆出发了,二十几万人登船,可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哪怕是长老会也会疯狂,更别说统御力和政治力严重不足的大西了,好在又不是被长老会养的有些嘴巴刁钻的长老军,为了去富裕的江南抢劫,还是可以忍耐,按照指定的时间,全部集结在了重庆,同时集结在这里的,还有上千条转满了各种粮秣弹药物资的船只,作为卖掉内裤最后的家当,张献忠是真的下血本了。
    从重庆出发,出了巫山,过了被长老们偶尔惦记的三峡,自然就是湖广了,首当其冲的巴东和归州二话不说,已经提前十天时间宣告了投降,归州知府非常光棍的,带着一家老小和历年搜刮的百万家私逃亡,同时掀起了一场逃跑热潮,城中的一些胥吏和守军杀掉了一些试图抵抗的同僚,打开了城门派人找到大西的兵将,将归州献给了张献忠。
    所以本来张献忠打算誓师之后,便先拿归州祭刀的想法也只有落在了空处,当然了,大军在他主持之下,对于那些冥顽不灵,既不肯捐钱捐军饷犒军,又不肯让家丁帮忙助战,因此财产被瓜分也就显而易见了。
    不打勤的,不打懒的,就打你这不长眼的。
    湖广虽然大,但是南边的衡山府、永州府、宝庆府,靖州宣慰司这样明显弹压不稳的土司都千难万难的地方,自然无法对上面形成合力,归根到底,大明朝的政府结构有很多的问题。
    古典式政府的执政动力来自于税收。
    基层官府为了增加税收,在正常情况下,必然要使用增多人口,垦荒增产,打击偷税漏税的活动,这实际上也是一种正向反馈,在任何国家民族,人口繁衍都被视为是执政成功的象征。
    但是大明朝,基本上都是反着来,所谓的重农,变成了把国家税收都压制在农民身上,而纵容士绅大规模的抢劫土地,使得每年的农税根本收不上来,而商业税更是在儒生们与民争利的口号下,接近被取消,最后,有钱的不纳税,有地的不纳税,光拼命鼓噪穷人纳税。
    这一点,与后世的皿煮国家差不多。
    后世皿煮国家,也有相似套路,比如某个取向的政党,最喜欢对选民宣召福利政策,也就是给你发钱,但这是非常危险的。
    在这样的政策下,这个政党更趋向于或者希望创造大量需要领取福利金的穷人,这样才能保证他的政党可以有大量的票源。
    反而是,如果一个政党的基本盘,是中等以上富户的选票,那么他就必然要扩大这个人口基数的,反而有利于整体进步。
    当然了,情况很复杂。
    而与此同时,在江阴的李定国军队,也在休息了几个月后,也早已提前在当地财富的辅助下,完成了战备,作为军中主帅的李定国亲临第一线,对士兵鼓舞士气,在将左梦庚的精锐吞并后,其实他的部队非但没有受损,其实实力还在,这一下足够那些懦弱的南明官绅喝一壶的了。
    当然了,李定国这个时候出手,可以说是做了相当的思想斗争,承担了巨大的压力的,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因为长老会派人告诉他,此次南下,是为了拯救那些黎民,如果李定国愿意的话,可以任命他为前线的将军,却是要在南洋与红毛人进行一次决定双方命运的大决战,彻底把他们赶出天朝的势力范围去!
    看过世界地图的李定国还是很纠结的,作为军人建功立业的想法自然是在的,打内战怎么说都没什么意思,但最终还是放下了顾虑,他还是得为手下儿郎考虑,毅然出兵响应张献忠的号召,开始对周边州府蠢蠢欲动,并且装备了来自北方工业的武器,换上了一身戎装,以大西东路军总前锋的名义开始招降纳叛,一时间从者如云,多少失去希望的农民纷纷联络响应。
    不但如此,张献忠还在这几个月之中,千方百计的联系上了一直被长老会压制的几位王爷,还有不少的野心家,都被他以大西皇帝的名义,什么总督啊,将军啊,招讨啊,反正大西军的军制混乱,层层叠叠的,这些草纸不如的任命书在内部是没有用处的。
    李定国虽然东征西讨能力极强,对部下的向心力也足够,但这是建立在不断的胜利之下的。
    长老会并没有名人收集癖,只不过是尽可能的收编有用的人才,这一点长老会绝无人种和籍贯的高低贵贱之分,对于李定国这样一个耿直果敢而且可以为大明打到最后的人物,他们是非常尊敬的,而且此人虽然是出身北人,却在南方打了几场胜仗,可以说,如果弄到南洋,做个剿匪警备司令,专门对付土著,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因此许多北方工业的业务员都知道长老会对李定国的招纳之心,所以对于李定国的生意过程中他们也都对李定国很是客气。
    没错,生意无分大小,这里有两块金锭子,你给我说说看,哪一块是高贵的,哪一块是低贱的?
    李定国尝到了军备竞赛的苦果,周围的州府开始采购来自帝都,打着北方工业徽记的武器,虽然可以通过战斗夺取武器,但是这样的想法明显是把南明军人当死人了。
    李定国很清楚目前自己非常危险,内部分为了老兄弟、左梦庚的手下、在江南招纳的流民三股,不同于长老会的现代化的新兵连制度,军队的训练、管理、指挥被分开,在缺乏后方文官支持的情况下,李定国不但要管理军队,对于民务也不得不插手,百姓逃亡的速度,在那些有钱富户跑掉差不多后,所谓贫贱不能移,也就是如此了,但生产效率的下降,使得他对士兵的控制力减弱,除了老兄弟还能维持士气,其他的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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