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口一一押出来,同时财产封上,等待专门人员点算,这个土围子将很快变成一个兵营,作为驻扎和训练之用。
    长老们的军队,往往是有一套专门的缴获制度的,既然两百年后的英国大兵,三百年后的美国大兵都是将所过之处刮底三尺,鬼哭神嚎的本事,那么在这个人渣遍地的时代,搞一个合理的缴获分配机制尤其重要。
    在这个教育中,长老们没有在缴获敌人物资方面的正当性做太多诠释,而是重点在利益上多研究一下,关于私分缴获有多么可恶上面,如果你是在和敌人打仗的时候,却有人跑路去抢劫商户,那么战线一乱,就完全的不好打了,很可能那个漏洞就会导致你完蛋!
    因此,打仗的时候其他人去劫掠强暴,会危害到自己的利益的观念开始传播,同时,你不可能是运气最好的人,万一你抢了个屌丝,穷的就只有一身破棉袄,人家抢了个财主地主乡绅老爷,光那粉嫩娇滴滴的娇小姐就可以气死你不是。
    而如果一支军队完全只会抢劫,只顾自己,那么就会必败无疑,最后可笑的死去。
    达成共识很容易,但做起来就很难,逐渐让士兵们养成分配习惯,也就是你打城门我打城墙,但事后,按照军衔进行瓜分财产。
    当然了,按照长老们的计算,依照战斗烈度,俘获财富的不同,分配方式也就完全不同,如果是战斗激烈一些,那么士兵的分配额度就高一些,给死者的抚恤金也多,而如果是那种大炮响一下,然后就端着枪过去打扫战场的游戏,那么就相对政府的份额多一些,这是可以调整的。
    当然了,这里面遵循了一条原则:回报与付出成正比。
    李向前很满意,虽然这次出动,以消耗的钱粮,弹药,以及一些额外成本来说,是大大的吃亏的,但是治国理政可不是算术题,这里面的道道太多了,这里的投入在未来的回报是巨大的,比如土地,比如安庆当地上上下下的臣服,当然,最重要的是,建立“长老会治下的和平”制度,那么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建立一个秩序。
    秩序是什么?是乱世的反义词,最坏的秩序也胜过乱世。
    虽然常有人说什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好像正义永远能战胜邪恶,残暴的统治者永远没有好下场。但事实上,这世上哪有双手不沾鲜血的统治者?别忘了政治本身就是一门管理和惩罚人的技术,是一门生产与分配的敏感学问。
    按照历史书的记载,很多残暴的政权却能取得成功;另一些仁慈的政权反而遭到了毁灭。
    当年的蒙古铁骑屠城灭族、残暴无比,可照样是横扫欧亚,最后的没落也不是因为残暴,而是因为无能,近代的欧洲殖民者入侵美洲,前后杀了数千万印第安人,残暴到了极点,可照样没有受到惩罚……还有,按照传统的观点,法国大革命时期雅各宾派失败的原因,是因为搞革命恐怖,杀人太多;可是列宁却认为雅各宾派的失败是因为杀人太少了!于是,在后来十月革命时,数百万俄国人死于非命,超过了雅各宾派许多倍,十月革命却没有因此走向失败,反倒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残暴屠杀是镇压不服的最快捷手段,但毫无创造,几乎是一场零和博弈,相反,一味的宽容和放纵,却不可能得到人民的爱戴,只会让某些蠢蠢欲动的反动派觉得软弱,觉得无能,觉得你好欺负,开始对你得寸进尺,步步逼迫,最后逼得你无路可退。
    残暴本身并不是绝对的错误,没有原则的残暴才会带来灾祸,但这已经不是残暴,而是无能了。
    攻打土围子,但不杀人,让苦主过来哭诉,公审,大会,公开处刑,民心所得。
    这套程序不复杂,但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
    “最关键的还是士兵识字率要提高,短期内,没什么大战,但识字率是必须提升上去的,这个,就拜托夫人想办法了,我会帮你搞点预算,至于其他的部分,就在缴获费用里出,而我们停了本地秀才的月例银子,让他们很伤心,请愿闹事也正常,对此,我把他们当狗啊,愿意教会士兵识字的,给点饭钱,不愿意的,又不肯去死,让我很为难呢。”
    邢夫人一笑,她最怕的其实就是投靠了帝都后,因为从贼等因素被歧视,尤其是那些文人,但是现在,帝都方面可以说彻彻底底是站在她一边,甚至乐于让自己一个女子掌兵权,这种日子可以说畅快至极,哪怕有人传各种谣言,也就可以忍耐了。
    “就是怕有人议论。”
    “在背后议论人是最无能的做法,这些书生也该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弱小无能,可是他们始终不肯承认啊。”
    清歌于漏舟之中,痛饮于焚屋之下,而不知覆溺之将及也,可哀也哉!
    这就是这个时代文人的最真实写照。
    他们热爱大清国,大清国给了他们特权,金钱,女人,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在不断的让这个体制完蛋,最终,一起死。
    1953年,上海实行工资改革,对待收入最高的大学教授和银行工作人员,取消原来待遇的80%,100元改为20元,200元改为40元,300元改为60元。注意,在这里的钱可是很值钱,理发每次一毛,进澡堂洗一次澡一毛,菠菜4分6,土豆9分1,西红柿1角1分,圆白菜4分4,萝卜3分9,可以说,是一笔巨款收入。
    可是这些人依然不满足,这里就是一个问题,凭什么了。
    就因为你写八股文写的好,我就要给你好处,让你写一些酸词歌颂我?
    未来几十年,长老们基本上都会坚持工程师治国,也就是他们为了适应国家经济建设的需求,教育界将秉承“重理轻文”的基本方针,要求大家“学好数理化”,工程师内阁,教育资源和经费必然会都向理科倾斜。
    这是中华民族想要走向世界的必然选择,不如此,指望那些儒生能干什么?
    但这必然会引起包括而不限于的秀才等阶级的不满,让这些心气甚高但真本事完全没有的文人感到愤愤不平,人家给自己的定位那可是“士”,至少必须要比农工商高出半截啊。
    偏偏这些人又是最会挥笔写文发表观点的,所以在未来,随着教育的延伸和放松,社会上必然会出现奇怪的言论,例如说我大明时代是被这些可恶的髡发贼妖魔化的,其实是多么多么的美好,知书达理的贤淑伯母、出身东林的文雅少爷、主仆情深的狡黠丫鬟、善良宽厚的豪门太太、持重仁爱的乡下老爷、爱国爱民的江南老板……总之思想是传统文化的,秦淮八艳的爱情是忠贞的,生活是悠闲的,情调是张岱式的,求爱是浪漫的,官府还算是勉强过得去的,儒生老爷是风度翩翩的。
    而长老会又是何等的罪恶滔天,把全部有骨气的中国人杀光,从精神上阉割,让君子们欲做隐士而不可得……最后甚至说什么:“半个多世纪过去。大明朝的种种善,大明朝的礼义廉耻信,早被大规模玷污,大规模失传了……”
    安庆全境在几个手上血债过多的地主被挂路灯后,立刻变得宛如天堂,路不拾遗,而仿佛被吓坏的地主们将无数推车运送各种好东西进城,也是让忙碌多日的士兵好好的打了个牙祭。
    李向前倒是不在乎地主们是否心服,在他看来,即使现在心服,后面你露出了破绽,也会反咬一口,唯有始终维持着强大,才是根本。
    这世上最可怕的敌人,还是时间,时间久久了,人民会忘记儒生的穷凶极恶,忘记他们的何不安安做饿殍,只记得他们的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完全忘记了,如果是自己在古代,可能只是乱葬岗里的枯骨。
    过去这些天,李向前住的房门口,颇有几个或老或小的文人,举着个名帖,自称是何年中的什么举人秀才,前来拜访问安,李向前全都回答一声谢谢,就让他们滚走,但这些人全都极其惊诧,对人家来说,多少年来,还不是想见知县就可以见知县?
    他们本以为新来的人物,既然是不兴屠城,善待百姓,本身早就是素了不知道多久的穷屌丝,自然做着面见大人物,痛说厉害,然后主公一下子高薪聘用,一下子得用起来。
    但是却是被决绝,之后鼓噪于门口,到了最后,他们惊怒的发现,李向前宁可去看望那些孩子死光的孤寡老人,或者是屠城后的孤儿,也不肯搭理他们一下!
    什么时候得到过这待遇,要知道,虽然说穷秀才穷秀才,但事实上,秀才是有自己的政治地位的,你一下子就给人家无视了,人家不急才怪呢!
    原本还是贪婪又没用的知府被弄死的大快人心,但现在,许多不满的人可是全跳出来了。
    当然了,枪杆子在手,内部齐心,腐败问题收拾的也好,制度制衡,而周边也不存在可以威胁到安庆的存在。
    “安庆搞不了太大的工厂,这些小工厂陆陆续续会运来,至于利润,就暂时调拨给夫人你使用就好,记得不要杀鸡取卵啊。”
    安庆既然暂时还不可能开办电厂,那么所谓的机器也就是各种手工机器,缝纫机就是其中的榜样,当然了,也麻烦的很,好在按照了解,这种培训并不需要太大的投入,一个会了,就等于一村子都会了。
    这种简单而实用,可以一瞬间极大提升生产力的好东西绝对是最愿意出售的,进口打破小农经济,然后把人往外引导,这一点比起占据土地和政权要重要的多。
    李向前要上船离开,邢夫人自然是殷勤相送,各种食材自然是不花钱一样的送上,这倒也耽误了时间,不过李向前不过带着十几人说走就走,也不差这么一会,至于邢夫人趁机想送女人的事情自然也是敬谢不敏了。
    “真是怪了,那柳姑娘好像听闻长老要走后,也悄悄坐轿出门,可为什么还不到呢。”
    “没到也没什么,她这几天做的不错,还革除了不少旧日的弊端,那些老吏员,没必要可惜他们,该扔的就扔。”
    李向前并不在意所谓的农业税,对于安庆士绅无所求,对安庆官场的吏员无所惧,因此大刀阔斧的改革也很容易见效。
    李向前很快上船后,发动机很快启动,嘟嘟嘟的朝着下游挺近,却是在消失之前,远处的巷子里,一个小丫鬟跑到一顶轿子外,说道:“小姐,他走啦,也不等等,真是的。”
    沉默一会,里面传出声音:“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强求。”
    安庆不比北方,缺乏马匹,同时劳动力工作还不充分,因此还是保持了大量的封建残余,也就是这些轿夫了。
    回到自家的县衙,这里被整理的很好,虽然院落不大,倒是安静多了,此时这里已经是安庆的政务中心,府内的地主认怂后,送来的大量钱粮,都是在这里报备,然后由柳岩将各种东西分配,再由真正接收物资的邢夫人送到该送的人手中,当然了,大把的资源是被储存起来准备过冬的。
    当然了,她却是没什么贪污的心思,自然是按照规矩,把东西分配给该分的人。
    此时其父还是在丧期,却是穿一身白衣,在自己的小屋里惆怅。
    “柳姑娘,门外有个大婶儿说要见你,还说是有什么好事呢。”
    “好事,我还能有什么好事啊,让她进来吧。”
    她自嘲了一下,做这这么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知县,但在她的感知下,当然还是把大明朝当做正统,当然了,现在不过是勉强度日而已。
    “姑娘,恭喜啦。”这中年女子进屋就先是一跪,倒让柳岩别扭的很。
    “我能有什么喜事,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那马家的大少爷,正新近丧妻,正好打算续弦,给您下聘,这不是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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