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桌是张五米长椭圆形台子,吴强坐在对面,摸着自己的鹰钩鼻,用那双淡黄色虎眼盯着我,眼里透出讥嘲的意味。
    我掏出烟叼在嘴里,克拉拉在旁边用打火机点着,我深深吸一口烟,撮嘴弹舌,挑衅朝吴强用力喷去。
    一个个烟圈快速喷出来。
    吴强伸出中指转动,回应我的挑衅。
    “开始验资。”杜瓦击掌说。
    我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到赌台上,这张银行卡是黑狗子前天从山那边带过来。
    跟王师军商量完,我拿出卫星手机打给郭玉玲,要借五百万美元,她没有多话,只说声‘你等着’。
    八天时间就将银行卡送过来,而且是缅甸的银行卡。
    中国的外汇管控很严格,我能体会到,郭玉玲为这张银行卡所付出的艰辛,更能品尝到,她身后黄明辉的浓浓情义。
    验过资金,拉哈尔宣布赌局开始,琴莱走到赌台边当荷官。
    首先用翻牌决定对赌方式,我翻张黑桃九,吴强翻张梅花六。黑桃九大,我选择梭哈。
    我没有戴上望远眼镜。吴强是个很细心的家伙,被他发现眼镜有猫腻,未赌先输,以后眼镜都戴不上。
    琴莱将动过的牌放进碎纸机,拿出一副新牌笨拙洗几下。
    我没有放过对琴莱的调查,她是个孤儿,十七岁离开缅甸,从没有回来过。来野鸡宾馆之前,在泰国一家宾馆做客房经理。
    杜瓦去泰国旅游时认识,把琴莱挖过来做我的副手。
    应该没问题。
    有问题也没关系,我会牢牢盯着琴莱,敢在牌上动手脚,我可以借机不战而胜。
    我抓了黑桃九,按规矩先发牌给我,琴莱用牌托将第一牌递到我面前,掀开看看,是张红桃a底牌。
    无论从颜色和大小,都是个吉祥的兆头,我微微一笑。
    明牌是张红桃九,按照中国人九九长的讲究,更是个大吉兆,我心理上更踏实。
    虽然赌博并不靠运气。
    吴强明牌是黑桃四,我乐了,丢十万筹码出去,为这份吉祥喝彩。
    第二张明牌是方片a,我又押十万筹码,吴强不跟。第一局我胜,在克拉拉脸上亲吻一下算是庆祝。
    转眼一个小时过去,我和吴强对阵有十七局,我略胜他一筹,赢了大概七十来万。
    这十七局都是波澜不惊的小牌。
    十八局开始,我的底牌是黑桃k,接下来四张明牌都是黑桃,吴强的牌充其量是三条。
    我信心满满梭哈,吴强不跟。
    随后半小时内,我又来了两把强势牌,继续梭哈,吴强继续不跟。
    事不过三,过三必有猫腻。
    我顿时紧张起来,基本可以判断,吴强大概率知道我的底牌。
    到底是用何种方式?
    如不找出问题症结所在,以后脸上这双眼睛,就不再为我展示世界的光明。也许王师军能将我救出去,那我们美好生活即将终结。
    开始新的亡命天涯。
    吴强不可能偷窥到牌。
    开局前一小时,拉哈尔和杜瓦以及我一起,共同监督将房间监控设备拆除,拉哈尔还用电子扫描仪,将房间每一寸都扫描到,排除安装其它电子设备的可能。
    用设备偷窥排除,那就是有人在传递信息。
    赌台右侧坐着四个中间人,王师军兄妹和密勒坐在中间人后面,离我最近的人都在两米以上,不可能看得到我的牌。
    站在赌台中间的琴莱更无可能。
    最大嫌疑是克拉拉,可是她双手放在两腿间,安静依偎着我,身子几乎纹丝不动,可以排除嫌疑。
    到底是谁?
    难道吴强通灵,派个鬼站在我身后?
    不能不信邪,于梅都能将灵魂输送到我体内。
    如真有鬼,那今天就必输无疑。
    想到这里,我浑身开始冒汗,寻思着要把这个情况告诉王师军,让他做好亡命天涯的准备。
    琴莱准备开新局,我站起来说要上洗手间,她停止发牌,中间人都同意,我离开赌台向外面走去。
    起身那一刻,偷偷向王师军使个眼色。
    走进公共卫生间,王师军跟了进来,急急道。
    “你的女友克拉拉有问题。”
    我心里一惊问:“看出什么来了?”但愿他的判断是错误。
    王师军胸有成竹道。
    “没错,克拉拉用眼皮发密码,开始以为她眼睛不舒服,最后一把牌才认定。正要想办法提醒,你就起身上洗手间。”
    我听后不亚于听到一声晴天霹雳,因为是真的爱上这位俄罗斯女郎,没想到她是潜伏在身边一条毒蛇,正准备张开口,对我发出致命一击。
    人心是最狠毒的千术。
    我哆哆嗦嗦拿出烟点上,三五口就吸完,接着又点上一根。
    找出毒瘤,我今天一定会赢,但是老天爷,这内心的创伤什么时候才能愈合。
    第二根烟抽到一半,我恨恨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几下,转身走出卫生间,回到赌局中。
    此时,我已完全镇定下来,坐下来抱着克拉拉,在她嘴唇上深情一吻,抬头时瞧见王虞美鄙视望过来。
    没啥,反正从做老千起,老子就没有过硬的三观。
    吻完克拉拉,我还不罢休,将手放在她大腿上摩挲,有时候还在私密处停留,王虞美又瞧见这个举止,满脸通红双眼喷火。
    新一轮发牌开始,这把牌波澜不惊,吴强赢,接下来三把牌都是如此。
    事不过三,过三必有妖。
    到了第四把牌,吴强拿到一手梅花九、十、j、q同花顺,我拿到一手j、q、k、a黑桃同花顺。
    大决战开始。
    我说话,但没有急于开口,而是静静望着吴强足有三分钟,之后抱住克拉拉吻起来,时间足有三分钟。
    再见,我的爱人!
    虽然从未说过私密话,从未有过任何思想上的碰撞!
    放开克拉拉,我将跟前的筹码全部推出去,大声说‘梭哈’,说完得意望着吴强。
    吴强冷冷望着我说:“兄弟,看在你是半个中国人份上,我会帮你联系缅甸最好医生,在麻醉状态下剜去你的双眼。”说完,把身前的筹码全部推出去,翻开自己的底牌。
    我仰头哈哈大笑,笑完抓住克拉拉的衣领,如拎小鸡一般,把她从座位上拎起来,轻蔑对吴强道。
    “以为老子不知道她是你的暗桩?以为老子不清楚你俩一直在眉目传情?哼哼,那个医生留给自己用吧。”
    说完,我翻开底牌,亮出一张左上角为黑桃三底色却为黑桃a牌,我不慌不忙揭掉左上角黑桃三。
    十、j、q、k、a大同花顺!
    在前面三把牌,我用手指里的金刚片抠下一片黑桃三,就是为了大决战时用上。翻看底牌时,让克拉拉看到黑桃三,她把这个错误信息发出去,帮助我完成对吴强致命一击。
    吴强颓废坐在那里,十秒钟后,突然跳起来指着克拉拉恨恨道。
    “你这个叛徒,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赵永胜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放过你,去死吧!”
    全是用汉语。
    怎么回事?
    吴强为什么骂克拉拉是叛徒?
    克拉拉似乎是听懂,面如死灰望我一眼,捂着脸向房间外跑去。
    “吴健,快拦住克拉拉,她是爱你的,最后一把发出信息,说你的底牌是黑桃九。”王师军着急向我喊话,同时起身向克拉拉追去。
    黑桃九,这是克拉拉心机之处,她要向吴强相信,我是同花而不是同花顺,所以我才会拼死一搏。
    而不是在诈机。
    吴强上当了,所以一败涂地。
    我茫然向门口望去,克拉拉已跑到门口,把门打开,突然传来‘砰’一声震耳强音,她像兔子一样跳起来,随即向后倒去。
    是枪声!
    在克拉拉倒下瞬间,又是一声枪响,我清晰看到,她小腹上开了一朵鲜红的花。
    我悲痛欲绝,嘴里大叫一声‘克拉拉’,发疯一样像她冲去,半路上,被王师军拼命抱住不让过去。
    “有狙击手,过去很危险。”王师军大声警告。
    克拉拉艰难翻过身,抬头朝我说:“我爱你。”用的是缅语,说得很生硬,估计刚学会。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克拉拉后背上又绽放两朵鲜艳的红花,她望着我,微笑着慢慢闭上眼睛。
    “克拉拉!克拉拉!”我撕心裂肺叫喊着,在王师军怀抱里努力挣扎。
    那边,德钦叶波用枪控制住吴强,一步一步向门口移动,在门口向上望一眼,喊话道。
    “上面的人听着,要是敢开枪,老子打爆这小子的头。”
    这时,听到枪声的差都,带着十几个保安跑过来,杜瓦吩咐差都去搜索天花板里,看到枪手格杀勿论。
    王师军这才放开我,拔出m500冲出去。
    我踉踉跄跄来到克拉拉身边,双腿一弯跪下,把克拉拉搂在怀里,与她紧紧脸贴脸,泪水止不住泉涌。
    “克拉拉,对不起,我不该误解你,对你说那么难听的话。”我哽咽着说。
    泪水模糊了视线,煎熬着痛苦的心灵。
    克拉拉的身体正在失去正常温度。
    我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嘴里不停重复这几句话,在旁人眼里如同疯癫了一般。
    德钦叶波将吴强押走,向我保证,一定会剜去吴强的双眼。
    我抱着克拉拉回到大宅院,在后面山上亲手将她掩埋,并在墓碑上刻下‘异国之恋’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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