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二公子呢?师兄怎么看?”昭乐勾动嘴角,露出了一抹近似于温柔的笑。
    “二公子虽为人谦和却胸无大志,且名不正言不顺,只怕若晋国落到二公子手中,国内必将内乱四起。”文知礼停了一下,偷眼去瞄昭乐的表情,却刚好对上他的目光,忙又低下头去。“余下的那一个镇边王,完全不足一哂。”
    昭乐一笑:“依师兄的意思,这三者都不适宜为王?那师兄说说,谁适宜呢?”
    “臣只是将所见所闻如实地禀告给殿下。”他难得地抬起头,与昭乐目光一触而过,复又垂下头去。“晋国王位之争关乎天下,臣不敢肆意推测。”
    “文师兄。”昭乐本还想和他谈论晋国王储之争,但想了想,终还是换做了别的。“燕师兄……他的那些门客可还好?”
    文知礼点头:“很好。”
    “那么……”昭乐抿了抿唇,看着文知礼在提起燕于琴时平静的表情,他反倒觉得十分悲伤。“那支队伍训练的怎么样了?”
    “兽通人性,整支队伍都已按照殿下的吩咐训练妥当,随时可以随军上战场御敌。”
    昭乐点点头,朝着他摆摆手:“去吧。”
    “是。”
    文知礼走到门口的时候,昭乐望着他在逆光下的背影,开口叫住了他:“师兄,你还好吗?”
    “臣很好。”文知礼遥遥地朝窗边的昭乐行了个礼。
    “方才师兄说,认为我应该趁机会将晋国纳入囊中?”
    文知礼扯扯嘴角,本想笑一下,却怎么也无法在面对将燕于琴推上死路的昭乐笑出来。最后还是谦恭地垂下头:“这不是殿下所想么?”
    昭乐摇摇头,没有说话,仍扭过头去看窗外正在一点点慢慢消融的积雪。
    王适之的马蹄踏碎了赵宫外的一地琼葩,朵朵碎梨花在他的马蹄下展现出自然中少有的脆弱。翻身下马,迎面望去便是他日夜期盼着的人。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大王会在宫门处等待他,他一直以为那是只属于师弟的恩宠。
    “大王。”
    他撩袍下拜,却被赵灵宫拦住:“你我间,不必行此等大礼。”
    赵灵宫扶起他,温柔地替他掸去了方才下跪时沾膝上的雪。王适之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是他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场景。赵灵宫看他的样子,柔声道:“怎么了?我平日既能这样待慈明,自然也该这样待你。这些日子可在军中待够了?我宫里的那间屋子,始终都在给你留着。”
    到头来还是师弟,王适之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还是挂着笑,乖顺地跟在赵灵宫身边。
    ☆、第七章 两者之间总有一个要先消失 (2303字)
    晋王的死,对谁来说都不会觉得意外,比起死于倾国之乱和美人床上的那几位,晋王理应算是寿终正寝了。令人们没有想到的事情是早在天文四年便已嫁往齐国的密夫人在晋王死前回来了,带着齐国的军队。
    桃花半开,黄莺婉转,晋王死在了一个美丽的季节,他的死亡伴着莺语,伴着花香。
    一时间,流言四起。
    玉台将百姓间的传言说给密夫人听,密夫人只是笑笑,置若罔闻。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帛书,那是晋王死前留下的诏书,除了已经躺在棺中的晋王,只有她知道诏书的内容。她现在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待,安静的等待她的哥哥们,来到这里拜祭父王,完成这场夺嫡之争。
    密夫人着一身素服,安静地坐在殿中,等着兄长们和叔父的到来。
    一切如她所预料那般,第一个冲进来的是公子偃,晋王的第三子,却是大家口中的二公子。公子夷进来后,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密夫人的手上,即便是跪拜父王的时候,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密夫人的手。
    “阿密。”公子偃走到密夫人面前。“你能够回来,我感到很欣慰。”
    密夫人扯扯嘴角:“是吗?我以为三哥不想我回来的。”
    “怎么会!”公子偃夸张地张开双臂。“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
    不等公子偃表现完,公子夷便已经来到殿外,人尚未到殿内,哭声已经通天。密夫人听着他的哭声,不由扯出了一抹冷笑:“二哥,四哥的冤魂附在你身上了么?怎么哭的这样惨?”
    外面的哭声停住了,公子夷冷着脸走进来:“阿密,你此刻算是齐国的夫人还是梁国的夫人呢?”
    密夫人早在回来前就已经知道要面对这些,她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双手,回答道:“梁国已灭,阿密早已不算是夫人了。此刻阿密能坐在这里,就还是梁国的公主,二哥拜完父王就坐下来,等着大臣们来了一同。”
    公子夷撩袍坐下,斜睨着密夫人:“你手中这诏书有谁看过?”
    “只有阿密一人看过。”密夫人转过头去,目光咄咄地望着公子夷。“二哥是在质疑我手中诏书的真伪么?”
    “你嫁出去那么多年,早已不算晋国王室之人。你手中的诏书,怕是难以服众吧?”
    公子夷的话立刻得到了公子偃的响应:“阿密,你还是把诏书拿给我们看吧,这样也好服众。”
    密夫人垂下头,仍旧在看自己的双手:“服不服众,不是两位哥哥说了算的。父王交代了阿密一件事,让我务必在他棺前问两位哥哥,好让父王死得瞑目。”她的语调很柔软,就像是慈母在向顽皮的孩子说话一般。然而就是这样柔软的语调,照样惊得两位公子出了一身的冷汗。
    公子夷沉下脸:“阿密,你想问什么?”
    “四哥。”
    “果然是他。”公子偃一声极为讽刺的嗤笑,让人听起来觉得颇为诡异。“二哥,我早说过了,父王能为了将王位传给他而杀了大哥,你我这一步怕是失策了。”
    公子夷不屑地笑道:“你败了是你败了,与我何干?你莫要忘了,四弟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能做什么!不过你这个活人……也做不了什么。阿密,告诉二哥,诏书中写的是由谁继承王位?”
    “果然如父王所料,是两位哥哥合谋杀了四哥。”密夫人满月一样脸上满是悲哀。“同室操戈,实不可取。哥哥们未免将这个王位看的太重了些。”
    公子偃并不愿就这样放弃,他既然在公子夷之前来,就一定有他先来的道理。他走上前,朝着密夫人伸出了手:“阿密,把诏书给我。”
    密夫人抬起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兄长,无奈地摇摇头:“不。”
    公子偃和公子夷几乎是同时抬起的手,两队黑甲士兵分别从两侧鱼贯而入,左侧持刀的是公子夷的部下,右侧举剑的则是公子偃带来的人。兄弟俩都明白对方的心思,四目相对,同时冷哼出声。
    只有这种时候,他们才像是一对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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