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爱红又气又后悔,她要是早知道这个小妹有出息,早该跟她打好关系的,人家现在说的滴水不漏,他们两口子又高傲惯了,要是死皮赖脸的乞求肯定舍不下面子,只好悻悻的转移话题。
    李建国讨了个没趣,抓着酒瓶子喝个不停。
    田卫星瞅着周围的氛围,勉强提起笑脸应付李建国的灌酒,说了一些部队里的事吸引大家注意力。
    田宁很快吃好饭站起来活动,抓了点瓜子慢慢磕着玩。
    午饭吃过,对门于淑芝家里摆上了牌摊,李建国爱玩牌,瞅见之后就找个理由拉着贺东升去了,田爱红怕李建国输钱也跟着过去。
    田旺发也爱凑热闹,去对面看人打牌,田卫星领着外甥外甥女玩。
    田宁本来也跟去了对面,但打牌的人吸烟不断,赶忙转回来了,贺东升还得应付熟人走不开,她嫌外面冷,准备倒杯热水暖手,却见李凤英坐在堂屋垂泪,还不停的抽泣。
    “……妈,你这是做什么呢?”
    李凤英抹了一把眼泪,要强的看看外面,见没外人回来,擤掉鼻涕声音沙哑:“你管我干啥,不是不把我当你妈了?”
    田宁挑眉笑道:“妈,你这么说我就惶恐了。”
    大不孝的罪名啊。
    李凤英眼眶红红的:“就因为我当时糊涂不让你上学,你考上大学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真是欠了你们这几个孩子的,家里啥条件你也不是没看到,想叫我咋办?这家里啥也没拖累过你,你这谁都不想搭理了,我看你是不想要你娘了。”
    “家庭条件也不是人能选择的。”爹娘也不能选。
    李凤英正沉浸在自己情绪里,没仔细听这话,继续诉苦:“我跟你爸操心几十年,为的都是啥,想让你们五个过得好好的就行了,我脾气不好,你就跟我对着干,非得让我跟你说软话,你也不想想,咱家闹成这样不是让外人看笑话么?你连个撑腰的都没有,要跟贺家那一家子打仗,咋不叫人欺负?
    “贺东升那后妈对你咋样?她能帮你干啥?我这都准备好办了你弟弟的事,腾出手正好给你带孩子,不耽误你俩上班挣钱,你就一句话都不听我说,我是你亲娘啊!当时你奶奶把你抱走养着你,我白天干活哭夜里睡不着还哭,你跟你弟弟都是我的心头肉啊!”
    李凤英哭的更狠了。
    田宁静静听着,心里格外平静,硬碰硬端着家长架子不管用,改示弱了,说这一堆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妈,我现在挺好的,你可别胡思乱想了,哭成这样让人看见还以为咱家出啥事了,于大娘知道了肯定得笑话你。”
    李凤英眼泪都忘了擦,抬头看向田宁。
    田宁没有半分动容,神情玩味。
    “宁儿……”
    “妈,你说这么多,自己信不信?”
    话里的水分就和李凤英的眼泪一样不值钱,家里困难的时候女儿是要算价值的,一口价买卖嫁出去就完事了,现在条件好了,想和平谈判重归于好,怎么可能?
    田宁弹了弹指甲,笃定道:“反正我是不信,妈,大过年的别犯糊涂,别人会以为你鬼上身了。”
    “田宁!”
    李凤英猛地站起来,心火突突往外冒,她都给田宁台阶了,哭成这样,田宁都不说一句软话!
    “你是不是不要这个家了,跟家里闹翻有什么好处?跟你亲爹娘还记仇?”
    田宁指指自己曾经住过的厢房,如今已经被改成储物间,里面放的都是粮食,门板锁的严严实实,生怕粮食丢了。
    “我家不在这儿,妈,你忘了,我已经结婚了,用你的话说叫嫁出去了,不是田家的人,我看您今天是真的犯糊涂了。”
    “你你你,你这个不孝女!”
    田宁耸肩,很无辜的表示:“我哪里不孝顺了?你看看今天大姐给你带的啥,我买的啥,你要是觉得这叫不孝顺,以后大姐拿啥我拿啥,比着她来,以前您最喜欢她了,反正我上面有哥有姐,他们孝顺您多少我就怎么孝顺你和我爸,哥哥姐姐是我的榜样。”
    这话没毛病,可李凤英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哥你姐能跟你一样吗?”
    他们都是农村人,怎么比得上田宁和贺东升吃香喝辣?开上小汽车的人这么一毛不拔?
    “怎么不一样,都是您的儿女呀。”
    李凤英还想说:“你——”
    田宁笑着提醒:“卫星回来了哦,妈,我记得卫星这五年都给家里寄钱了吧,他手里还有退伍津贴,妈,你要是缺钱,我问问卫星,我们俩一起给你添点。”
    田家绝对不缺钱,只是真的给三个儿子盖房子会伤筋动骨掏掉大半老本,李凤英怎么舍得?况且李凤英不仅想盖房子,还想实现田家的共同富裕,她田宁一个孱弱女子哪有那么粗的大腿。
    李凤英一瞪眼:“你别跟卫星瞎说!”
    田卫星的钱是要留着结婚用的。
    田宁心里哼了一声,柔声提醒:“您收的二百块钱彩礼还存着呢,我也没打算跟您要回来,当时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妈你要是觉得不中,那我也没办法。”
    话音刚落,田卫星已经走到堂屋门前,见李凤英表情不大对头,狐疑的问:“妈,你跟我姐说什么呢?”
    李凤英张口要解释,田宁比她还快,笑眯眯道:“我问咱妈生孩子的事,咱妈说生你的时候特别不容易,都哭了,卫星你快给咱妈倒杯茶。”
    “妈,大过年的,你这是弄啥嘞。”
    田卫星慌忙端茶倒水,李凤英哭了一阵子还说那么多,真的口渴了,捧着杯子喝完水,出去玩的人都回来了。
    天色不早了,田爱红一家子要早点回家。
    田宁和贺东升也一起撤退,来时满满登登的小车子,田宁坐在车帮上,贺东升慢悠悠骑着,路上来往都是回娘家走亲戚的人,贺东升有心问一句,奈何不断有人打招呼,只好回到家里才问。
    李凤英的肿眼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田旺发没问,田爱红问了,得到的是田卫星的解释。
    不过贺东升心知,田宁和李凤英应该不会这么推心置腹的说起生孩子以至于流泪。
    到家和老太太打过招呼,两人回房休息。
    “宁宁,没事吧?”
    田宁摇头:“没事啊,就是和我妈撕破脸了。”
    贺东升听到前半句松口气,后半句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着,诧异的看过去:“啊?”
    “也没什么,她跟我玩苦肉计来着。”
    田宁从未想过原谅李凤英,说原谅也不对,从李凤英非要她嫁给于青山、拿了二百块彩礼的时候,她就已经确定不会和李凤英发展任何母女情谊,或许不会和田家断绝关系,但母慈女孝的场面绝无可能。
    田宁不恨李凤英是因为浪费时间。
    还是那句话,李凤英现在求和是看钱,是因为田宁手里有钱,哪天换成没钱的日子,李凤英照样可以为利益把田宁卖了。
    如果没有经历过,田宁不会把人往坏处,偏偏她先体会过,所以特别记仇。
    田宁不会倾其所有去回报田家,生养之恩说二百块彩礼买断也不太可能,但有田家其他子女的比照,有田爱红的范例在,田宁学着兄姐来,问心无愧。
    要感情和孝心,却是没有的。
    贺东升听了她的描述眉头紧皱:“她以前也是这么做的?”
    使心眼对付自己闺女。
    田宁不置可否的耸肩:“所以你要记住,我记仇的。”
    贺东升无奈的叹气:“我记住了。”
    “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嘛?”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领导表忠心。”
    田宁抬脚放到他腿上:“那你给我捏捏腿呗,谢谢老公。”
    附送香吻一枚,吧唧。
    贺东升特别愿意的给她服务。
    “对了,明天去爸那儿?”
    本来应该除夕或者年初一过去的,但是贺东升说初三过去一趟就行了,不留饭,放下年礼就走。
    “行。”
    年初三去的时候很巧,范秋月的姑姑也在,白发苍苍一干瘦老太,在贺家坐着底气十足,贺雪盈正很不耐烦地应付,范老太看到两人带来的年礼眼睛都直了。
    “这是你家那个大儿子和儿媳妇?”
    范秋月点点头。
    范老太啧啧称奇:“看起来不错啊。”
    两人和老太打了招呼,问贺明辉的去处。
    范秋月尴尬道:“你爸没在家。”
    贺明辉向来不喜欢这老太太,借故没在家,但没想到贺东升和田宁会过来,还以为他们会初四双日子过来。
    贺东升将节礼放下:“既然家里有客人,那我们就先回去吧,婶子你跟我爸说一声。”
    范老太想拉住田宁不让走,田宁闪到贺东升身后,一副害羞小媳妇模样。
    “走了干啥?咱们都是正经亲戚坐下来说说话呗,一起吃饭啊!”
    贺东升微笑:“还是不了,我们还得去拜访另外两家。”
    范秋月和气道:“那要不你们先过去,今儿实在是……东升宁宁你俩别在意啊。”
    如果不是有这老太,让两人留下是多好的事,可范秋月真不敢让姑姑和贺东升多说话,何况姑姑还是个喝了酒就爱乱说话的性子,只好放两人离开。
    贺东升和田宁往外走。
    贺雪盈跟了上来,眼睛扫过田宁跟没看见似的:“哥,你去哪儿?”
    “还有你嫂子在这儿。”
    “我看到了啊。”就是故意不喊人。
    贺东升敛眸肃穆道:“我去给爷爷和妈妈扫墓,今天初三,应该去看看他们的。”
    贺雪盈一听就有几分不耐烦,死了那么多年的人还去看了有什么意义?她踌躇着想跟贺东升要点钱,可还没张口,就见贺东升一言不发的带着田宁走了。
    “哥!”
    贺东升头也不回,攥着田宁的手微微用力,很快回过神,神色平静的往外走。
    他向来不会在田宁面前掩饰情绪。
    “行了,别跟她计较。”反倒让自己生气。
    贺东升明白她的意思,下楼开车离开。
    车一走,有认识贺东升的到贺家来问:“盈盈,刚才你哥开着小汽车过来的啊,他现在干什么的呀,这么有钱?”
    贺雪盈可不知道贺东升开了车来,探头往外看去,可车早就走远了。
    “你咋不早告诉我?”
    人也无奈:“我哪儿知道你不知道啊,那不是你亲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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