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他,给我打死他!让他再来偷东西!”
    长街上,酒楼的胖掌柜气喘吁吁地吩咐着一众打手,对那个总是来偷吃的小乞丐一顿拳打脚踢,而那十来岁的小乞丐则一声不吭,抱着脑袋。
    只要能保住怀里的两张肉饼,三天之内他就不会被饿死了。
    为了不饿死,小乞丐不在乎被打,这间酒楼他来过很多次了,也被人打过多次,他身上的暗伤根本数不过来。
    不过是多被打一次而已,与饿死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打手中有人下了死手,一脚踢在小乞丐的后脑,这一下直接将十来岁的小乞丐踹飞了出去,怀里的肉饼掉了,街边的野狗看到机会,疯跑而来。
    眼前有些模糊,脑子里更是浑浊不堪,小乞丐摔得很重,那些打手怕真出人命,也就停了手,可是下一刻,刚刚爬起来的小乞丐竟发出一种野狼般的低吼,这一声咆哮,惊得打手们全都后退了一步。
    小乞丐扑了出去,眼睛通红,没有扑向打手,而是扑向叼起了肉饼的野狗……
    “那是我的!”
    嘴角流着鲜血的小乞丐,狼一样蹲在地上,一条腿被他生生给咬断的野狗,一瘸一拐地逃远了。
    “我的!”
    阴狠如狼的目光,转向酒楼掌柜与那群打手,脏兮兮的小乞丐就在街边囫囵几口吞下了从狗嘴里夺回来的食物。
    “狼崽子!再敢偷东西,打断你的腿!”
    酒楼掌柜扔下句狠话,讪讪地回了酒楼,街边的小乞丐艰难地站了起来,而后眼前发黑,再次跌倒。
    对于卑微的小乞丐来说,挨打本是家常便饭,他其实已经用尽了全力,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与狗争食,并不卑微,因为在天道眼中,众生,皆如刍狗……你,叫什么。”
    耳边,是彷如自语的问询,小乞丐挣扎着最后的神智,看到了一位白发的青年,咬牙说道:“百里……琴声!”
    “百里琴声,旺族才会取的名字啊,家族一夜间破败,富贵如云,往事如烟……想活下去么,活得好一些?”
    神智已经模糊的小乞丐,只能隐约听到耳边的询问,那询问看起来十分随意,就好像对街边那些小花小草所说的一样,不过他还是用出了最后的力量,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随后就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不是长街,而是一片仙境一样的景致,百里琴声的面前站着两位仙风道骨的男子,其中身形高大的那位带着和蔼的笑容说道:“醒了么?小师弟,我是你二师兄,吴程。”
    名为吴程的男子指了指身旁面目清冷的那位,道:“这位是我们的大师兄腾飞,你是三师弟,恐怕也是师尊的关门弟子了。”
    年幼的百里琴声抑制不住心中的惊诧,不是看到两位陌生的师兄,而是看到了周围有许多大鱼在飞。
    鱼竟然能在天上飞!
    这是哪里!
    吴程看出了小师弟的惊惧,顺着他的目光,道:“那些是青空鱼,很凶的妖兽,你还是凡人之身,没有修为可不要招惹那些家伙。”
    “能吃么?”百里琴声依旧盯着飞翔的大鱼,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能吃,能吃,只要你抓得到,就能吃,哈哈哈哈!”
    两位师兄的笑声,仿佛就在昨天一样,百里琴声的眼前已然越发模糊,他只剩下了一颗头,此时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副怪异得令人作呕的虫身。
    呕!
    胃部翻涌的感觉还在,只是吐不出来了而已,有血迹顺着嘴角留了下来,他的神魂还在,本体的两段,还无法让他瞬间死掉,于是他看到了提着他人头的手,也看到了头顶那道带着遗憾的目光。
    “师尊……”
    仅剩人头的百里琴声,此时没有愤恨,反而充满了一种怀念,他怀念着仙府的一切,也怀念着那位严厉而随和的师尊,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发现,错的是自己,不是他的师尊。
    “我想回家……”
    说出几个字而已,百里琴声的嘴巴里冒出了大量的鲜血,滴落在白易的脚下。
    面对着如今才明悟到是非的弟子,白易闭上了眼,一声久久的叹息,悠悠传来。
    上千年的相处,师徒之间怎能如路人,这份师徒情,能断,却难忘……
    第一次遇到三弟子的时候,百里琴声是个小乞丐,他没有家,而他口中的家,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乾阳仙府。
    “好……”
    嘭。
    答应了弟子最后的请求,白易单手一动,百里琴声的人头,就此化为了齑粉,连同着识海内的神魂,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双眼流转起一道白芒,动用了通冥眼的白易,能清楚的看到一缕魂魄正无助地被巨大的招魂花扯去,他挥了挥手,巨大的招魂花放弃了吞噬,逐渐开放了起来,顺着开启的花瓣,百里琴声的魂魄轻轻飞走,最后没入了六道轮回。
    当百里琴声彻底投入六道之际,白易能看到,他的三弟子,向他深深的一拜……
    “琴声,来世,别再作恶了。”
    随着白易的轻语,裹着云台的巨花寸寸断裂,最后消散成虚无,云台上的巨虫尸体也随着招魂花的消失被清除一空,只剩下一道略显清瘦的身影,遥望着天穹,褪去了束缚的星魂剑,再次飞回到姬红莲的手中。
    清理门户,说得简单,可是人非圣贤,亲手灭杀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弟子,白易的心头也不由得悲意涌动。
    没有湮灭百里琴声的魂魄,让他得以入轮回,已经是白易最后的怜悯了。
    悲意只存在了一瞬,就被彻底散开,收回了九阵图的白易,目光清冷地望向了海面上黑压压的看台,手中的长剑就那么随意地垂向地面,语句虽轻,却包含着万载寒冰般的冷冽。
    “青空擂,继续。”
    一句青空擂继续,彻底点起了三洲修士的信心,震天的欢呼轰然炸起,百年前力斩同阶的黑血蓑衣,百年后依旧带着斩同阶的实力归来。
    青空域的内斗,自从百里琴声的人头碎裂之后彻底被消除,白骨殿一方的门人全都迷茫不已,当看到许多化神修士震碎了面具与黑袍离开坐席,元婴或者金丹的门人也纷纷效仿。
    一战而已,如日中天的白骨殿,分崩离析。
    白骨殿的分裂,让青空域修真界再次凝聚了起来,消除了南诏与白骨殿这两个毒瘤,又出现了斩合体的强者,这种时候,即便面对五域修士,青空域一方的修真者也绝对信心大涨,尤其是那些化神境界的强者,在看到仙府卫与沉舟湖全都站在星辰岛一方之后,他们的心里这才算有了些底气。
    凭着苍云宗或者是丹王殿,可无法抵抗五域强人,只有自己一方的实力能真正抗衡强敌的时候,信心这种东西才会出现,否则螳臂当车的局面之下,没人会看好青空域。
    审时度势,人之常情。
    白易的出现,给青空域带来了希望的同时,也带来的无尽的战意,九尘已出,必然要饮够敌人的鲜血,下一刻,在白易冷漠的目光之下,多宝域的看台上,第一位挑战者破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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