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温娇天亮前小憩睡得又香又沉,等她醒来,感觉精神好得出奇,动一动,全身都是舒坦。
    她睁开眼,天已大亮,她记起今天有许多事情要做,叫道:“刘郎,还不起身。”伸手去推身边的刘洪,一动手,感觉手臂都是湿漉漉的,举手一看,满手都是鲜血。
    殷温娇大吃一惊,翻身坐起,发现一床棉被都被鲜血染红,身边的刘郎,脖子上横砍着锋利的短剑,脖子几乎被剑切断,圆睁双目,气绝身亡。
    门外脚步声响,丫鬟听到殷温娇的惊叫声奔进房来,一眼看见殷温娇身着内衣如血人呆坐床上簌簌发抖,主人刘洪脖子被宝剑砍开,创口巨大惨不忍睹,丫鬟大叫一声,双脚一软,晕厥了过去。
    玄奘打坐参禅,突然感觉一阵心惊肉跳,不管如何念心静经都不管用,他心烦意乱,起床在室内来回踱步,突然听到内堂里惊叫声,玄奘心中狂跳,三两步来到后堂,推开卧房门,顿时呆住。
    房里,母亲殷温娇脸色苍白一身血衣,横抱父亲于怀里,不悲不喜,脸色平静。父亲双目圆瞪,脖子处创口巨大,而地上,吓得晕倒的丫鬟身边,丢着一把带血的锋利短剑,寒光闪闪,刃气逼人。
    父亲在天亮时分自刎了?!
    玄奘走到母亲身边,伸手去抱变冷的父亲的尸体。
    “别动!”母亲殷温娇口气平静。
    “娘——”玄奘叫出一声,喉咙就哽住。身体禁不住发抖,感觉有如刀子在身体里乱刺。
    殷温娇脸色平静得可怕,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绿玉镯子,淡漠的说道:“玄奘小师父,你拿着这只镯子,去长安城殷开山丞相府里,请殷开山丞相带兵来剿杀水贼刘洪,替你父亲陈光蕊报仇,救你母亲出水火之中。”
    玄奘口水泛苦,手脚酸软,腹痛如绞:“娘,我不明白——”
    母亲突然开口叫他玄奘小师父,并不再叫他‘我儿’,她叫外公,竟然也直呼他的名字和官职了。
    父亲刘洪一死,母亲悲痛到了极致,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和热爱了。
    “玄奘小师父,你父亲为什么会突然自刎?”
    “我不明白——”玄奘心乱如麻,头也开始裂痛,无法集中精力思考问题。昨天夜里,父亲虽然并不热衷为观世音菩萨塑金身做法会,却还是很积极的出谋划策,全力支持玄奘和殷温娇的所有计划安排。
    “他一死,能保全我殷家和刘家的名声,能全我的清誉,我也能从世人的‘奸-夫-***’的骂名中脱身出来,变成一个可怜兮兮值得人们同情的受害者了。刘郎的死也能全你的声名和前途,让你叫陈祎,而不是奸-夫-***的孽子刘祎。”殷温娇头脑出奇的清明。
    “父亲做下血案,冒充江州之主,外公带兵来缉拿他,他的事迹将被宣扬于天下,如何能全殷刘两家的声誉?”
    “水贼刘洪,可并不是夔公刘弘基家中的那个失踪三少爷,刘弘基家里的失踪三少爷,也并不叫刘洪,他叫刘炜。死一个心狠手辣的水贼刘洪,谁也不会联想到夔公刘弘基那里去。而殷开山丞相带兵来了之后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会闭口不言,因为他是一个伪君子,把名声看得比自己女儿的生命和幸福还要更重,我跟他的仇人之子刘炜在一起厮守了一十八年,这个家丑,他只会拼命的捂住,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给别人知道。”
    “娘,我不去长安城——”
    “玄奘小师父,你不去,你的父亲就白死了。”殷温娇冷冷说道,“难道你也是一个跟殷开山一样自私虚伪的人吗?就算你父亲死了,你也不愿意为你的母亲而去奔波一次吗?”
    “娘——我——”
    “玄奘小师父,你是出家人,别再叫我娘了,我求你拿着我的手镯去长安请殷开山丞相带兵来剿杀刘洪奸邪,救我出去,然后再帮我我完成一件大事。”
    “娘——”
    “玄奘小师父,你哭哭啼啼做什么?人谁无一死?一个人死亡,不过是以另外一种生命形式存在着,而并非消失。你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又怎么修道礼佛成正果?”
    “我——”
    “你要还有一点点的孝心,还有一点点的可怜你的父母的苦楚,就速度去到长安请救兵来杀奸邪救我出去。那份血书说得没错,你的父亲是陈光蕊,母亲殷温娇,仇人刘洪。还有,请你务必先去洪州万花店找陈光蕊的老母亲也就是你的亲奶奶,老人家等我们去接她等了一十八年,也不知道她现在孤独一人,是生是死?”
    玄奘伏地大哭!
    “玄奘小师父,你还不走,是要逼我也自杀吗?”殷温娇厉声说道。她一只血手在床上摸索一阵,啪的一声扔下一把碎金子金叶片在地上:“带着金子,立即出发。天气热,刘郎的尸身,我可并不好保藏。你要听话,我还可以多活些时日,你如不听话,我立即自尽。”
    玄奘全身发抖,扫了几片金叶子碎金子在手里,站起来,看母亲一眼,不再回头,开门从后园疾奔而去。
    玄奘到马市买了两匹好马,马不停蹄,一路换乘,五天五夜,急行一千五百里,来到了洪州万花店,找到店主刘小二,询问奶奶的情况。
    “施主,十八年前,有江州之主陈光蕊带着家眷和他的母亲住在你店里,如今那婆婆还在你这里么?”
    刘小二上下打量玄奘:“小师父,那老人家原本在我店里,但是几年来都等不来他的儿子,她日思夜盼,哭瞎了眼睛。又长期无房租给我,更没一分饭钱,我店小利薄,没奈何,只好把她请了出去。她十八年来一直住在南门的一处破瓦窑里,天亮就出来在街头乞讨为生。哎,也不知道她那去江州做大官的儿子,为何一去之后就再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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