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寒犹深,露重梦已残。
    太阳还没有起床时,茫茫然的方天就已经醒来了。
    方天披衣起床,踩着一地朝露,踏着初雾晨曦走出房间。
    风吹在身上,明显能感觉到它是一丝一丝的,却如万缕千丝般笼在身上,方天直觉自己遍体都是凉凉的。他的心里也莫名的惆怅暗涌起来。
    对方天来说红月王城的路,是步步生愁的。
    这会儿方天就是要走向一处小院落中,那里是爷爷专门留给他用以练功的。
    方天一路走着,他心里还在犹豫着。
    方天已经行入都城三日了。
    这几日爷爷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透露出了让方天倍感压力的信息。因为今天便是李家前来订亲的日子,两个月后方雪就要做新娘了,事情来的如此突然,让方天也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是方万胜的提醒,也或者是作为父亲的最后一丝舐犊之情,这两日十一叔盯的特别紧。十一叔一直就陪着方雪,盯着方天,几乎就已经达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每一次方天去寻方片与方雪之时,方震武也总是目不转睛的盯在一旁,并时不时提醒三人各自去练武、习文,不要荒废时日。
    方天虽然一直心念未定,但只要一进入练功状态,他都会暂时放下所有的心事。
    当日头终于完全升起时,方天练完了三遍锻体术。时间又过去很久,方天仍立于院中一筹未展。
    方天不能抛却自己的良心,做不到独善其身,他也做不到不顾家族兴衰,带着兄弟姐妹们浪迹天涯。
    都城的方家一向戒备森严,在这里所有的人一举一动都不得自由。
    尤其是方天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文圣大广场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看着。
    站在院中难以自安的方天不时的蹙紧了眉。
    方天脑海里不禁设想起方雪在见到订亲队伍时的愤怒来。一想到雪儿的童年梦就要破灭了,方天心里就十分的难过。他甚至于还设想起方雪日后的痛苦和悲惨的生活来。
    想着这一切,方天目中光芒也不由一闪。
    我能忍心看着七年以来,一直在一起生活,一直快乐的雪儿姐姐陷入痛苦中么?我能看着她在今后的一生中以泪洗面吗?难道为了家族就要雪儿付出自己的幸福,如果要我去付出自己的一生换取家族,我又该怎么选择呢?
    方天的心不断的挣扎着,他怎么忍心为了家族让雪儿做出如此巨大的付出。对方天来说的雪儿的幸福,与自己的幸福一样的重要。
    一边是方家的利益,另一边是自幼玩到大的姐弟的至纯至真的情感。
    少年人的情感终于战胜了利益。
    方天转身向方雪所居的小院快步地走去。
    因为已经是立春后十天了,小院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一院的春色,露重的早林中还看不见鸟、兽的影子,只余院中那几缕寒烟,顺着风意,钻进了那些不知名的雀儿们心中。
    兴许是方天的脚步有些沉重,惊起了藏在树从中的雀儿,雀儿们喳的一声惊鸣展翅而起,“扑凌凌……”雀儿们远远的躲开后,空中却是风声依旧着。
    见方天决心以下,朵儿也随之跟上来说道:“少爷,恐怕家主不喜欢你这样做的。”
    方天冷笑着答道:“如果我不去的话,恐怕我也会不喜欢自己这样的。”
    方天头也不回的闷声道:“朵儿,如果家族要让你、我做这样可笑的事情呢?你有自己的选择,但至少我不能做到无动于衷。那么索性就由着性子来罢,以后的事情,我那里能想得那么多的?”
    方天的话让朵儿也无语了。
    早在一个月前,朵儿就知道方天会有这么一出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劝了劝方天。见方天执意行事,朵儿也就随着方天冲入到了方雪的院中。
    这一座偏院之中,方片与方雪正向方震武学着方家“万木搜神手”,二人见方天进来后,不约而同的手下都是一慢。
    方震武皱眉大声咳嗽了一下道:“武者一道在心专、在意一,尔等不可轻慢,继续练着吧。”
    方片与方雪二人也是被方震武管束得紧了,见方震武皱眉,他们也不敢停下,就接着练习起来,只是二人的眼睛却一直瞟着方天这面。
    方天见方震武盯着二人,他也不在意,只是方天嘴角处噙着一丝笑意,对着方震武拱手一揖道:“方天见过十一叔。”
    方震武这几日的心情一直不错,而且他知道今天他将会等来自己的升迁令,连带着让他对方天这个未来的家主也没有那么热切了。
    方震武方天施礼后,才如同刚看见方天一般,抬起手虚扶了方天后道:“是天儿来了啊,快起,快起吧,与我一道看你他们二人这拳练的如何,你看,雪儿这一式就使得不错,片儿,你的手再抬起来一些。”
    方天却也不接十一叔的话头。他抬起头,这时仍微蹙着眉盯着方震武说道:“听说今日李家会来人向十一叔提亲?这件事情十一叔你可知道啊?”
    方片与方雪听到这里,也同时停下手来。
    方雪看着方震武说道:“爹爹,我不要嫁人。”
    方震武怒视着方雪口中喝道:“说胡乱说话,这事情是方家的家主做出的决定,岂容你等小儿反对?又岂是你不要嫁就不嫁的?”
    方天仍对着方震武说道:“十一叔,这婚事委实是太过仓促了,我认为可以认他们相互先认识一下,也互相了解之后再做决定。况且我还听学这个李学海是个不务正业一事无成的夯货,他这种人怎么能配得上我家的雪儿姐姐?”
    方震武闻言顿时脸上一黑,他厉声对方天说道:“家主已经做出决定了,此事又岂能反悔?”
    方天仍坚持着道:“家主同不同意暂且不论,只不知这事十一叔你是怎么看的?”
    方震武被方天给气索性直言道:“李家家世不凡,李公子更也是英俊年少威武不凡,我就是这样认为的,你个小儿又待怎地?”
    方震武显然是铁了心。
    方天也没有办法说服他了,十一叔这个做爹的,似乎就从没有把方雪看地比家族重。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雪儿姐姐的幸福,那么就这件事情就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咬了咬牙后,方天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方震武,就转头看着方雪说道:“雪儿,你不想嫁我支持你,如果家族中有什么责罚,我方天愿与你一起担当。”
    方雪泪眼朦胧地看着方天:“天弟,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啊,我是不是很自私啊。”
    这时放下包袱的方天反笑的很是阳光灿烂:“若是不能站在你的身边,我就会觉得自己没有用,而且我也不能向他们这么自私。”
    方天又转身盯着方震武的双眼说道:“十一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方雪是我姐,她更是你的女儿。你听我一句好么?我们如果不能给她她所需要的,我们是不是可以支持她,容她拒绝自己不想要的?我不想雪儿姐姐将来后悔,更加不想自己将来为这事后悔,侄儿的话不知十一叔您以为如何?”
    方震武怒喝道:“大胆方天,你还不快快退下。”
    方天闻言后,也是脸色一正,就冲上前一把拉着方雪的手说道:“雪儿你跟我走吧,谁订的婚就让他自己嫁去,咱姐弟二人就不在这里侍候了。”
    方雪还有些犹豫不决地看着方震武说道:“爹,我宁死也不嫁。”
    方震武竟看着方雪和声的劝道:“雪儿,李家公子李海爹爹也是见过的,李海分子少年英俊,是个难得的佳少年,足以配得起你了。再着说了李家家世显赫,就连家主也觉得这门婚配十分地恰当,你就别再胡闹了。听爹爹的话,如今这么般配的婚姻去那里还能找得到?”
    方雪又退后了两步泪眼汪汪的看着方震武道:“女儿不要嫁,女儿不要嫁,女儿宁死也不要嫁到李家去。”
    方天见方雪如此无措,见十一叔如此的绝情,他心里早已经暗怒不已。
    方天一怒之下他就已经直直地挑起双眉,唇角处更是刻薄地抿成了一条细细的线来。
    方天仍强压着对十一叔的不满,又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滚在胸腹中的,就要脱口而出的脏话,却只叹口气说道:“雪儿走,哥哥陪你出去走走,也让十一叔再好好地想想。”
    说完方天拉着方雪的手就向院外快步走去。
    方震武又大怒道:“方天,雪儿,你,你们给我站住,来人给我拦住他们。”
    在方震武的高呼声中,就有两名方震武属下的侍卫持着刀站在了方天的前面。
    方天仍如若无人般继续向前直行着。
    两位侍卫见方天直挺挺的走了过来,这二人也在对视了一眼后,探手就向方天抱去。
    这时方天的灵识却轻轻一动,随着灵识轻动,方天体内的灵气刷地运行一周。在二位侍卫的手未至方天的身体时,方天的脚尖已经轻以一点地,他就已经闯入到了二位侍卫的怀中了。
    “砰……”
    的撞击声中,方震武的属下侍卫如被巨石击中一般,向后直直飞了出去。
    方震武也是第一次看见方天如此神勇,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见方天就要行出小院了,方震武也不敢再等,他也立刻施展了“万木搜神手”探手就是一招“雨条烟叶”向着方天的右臂上飞快的抓去。
    方震武虽然资质不佳,然而经过了十余年的修练,他的功力也已达到了阴木大成之境。方震武根本没有看出方天也已经修出了灵气,他大约自以为已运足灵气,对上方天这个体修,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谁知道方天就是个怪胎。
    在方震武一把抓来时,方天嘴角竟然有一丝笑意轻轻展开,直欲笑出一朵花来了。
    然而方天虽然一脸笑意,他的目中竟然有着无比的冰寒。
    见十一叔这一抓抓来,方天也深吸一口气,吐气说了声:“十一叔小心了”。
    说着话,方天却仍是身形不变,径直就向方震武怀里仍是直冲了过来。
    方震武措手不及右手反向一抓,方天的左手已经格开了这一抓。
    “砰……”
    方震武就觉得一股巨力从方天手上传来,他还未及做出什么反应呢,紧接着方天已经直直地冲进他的怀里来了。
    这时因为方天直冲过来,方震武的双手就均被格在方天身体外,他那里还有什么阻挡之力。
    两人相撞之际,就见方天的肩轻轻在方震左胸处一点。
    “砰……”
    方震武的一抓与方天的左手一格双手相交一击,而方天肩的触及方震武胸口时又是一击。
    两击的两声几乎是同是响起的,其间一点儿听不出有先后的差别来,入耳的声音也是合为一声的,由此就可见方天的速度之快了。
    方震武也“砰”地一声,随着两名持刀护卫一起被直直震飞出了小院。
    在院外等着方天的一名直卫在听到院内有打斗声后,也从院门处直掠了过来。他径直站在门口,正好就堵着了方天与方雪二人的去路。
    看着这位四十余岁的筑基期大汉如山般屹立在院门口,方天也不由苦笑起来。
    看来出去散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直卫就站于门口,挡住了方天的出路,方天仍也不回避开,他放开雪儿的手就直行迎去。
    这名直卫见方天冲了过来,他也右手张开向方天抓去。
    这名直卫蒲扇般大手也是朝着方天的左肩推来的。
    此时的方天也才十岁,因为锻体术的修练让他的年纪看起来偏大,但他的身材瘦小,也就一米六十刚出头的方天面对着这个一米八十出头的大汉,就如同面对着一个巨人一样。
    方天却夷然不惧,只见他又是深吸一口气,随着吸气声,方天的周身骨骼也是一阵脆响。
    接着方天的右手地连续不断的划出六道白光,六道白光几乎是一同闪过的。白光是六道小法术,它们赫然就是固体术、巨力术、疾行术、狂风术,这四道小法术一下子就笼罩在了方天的身上,同时还有两道上法术,一道是虚弱术、一道是捆缚术,这两道法术很快就冲向了这名直位身上。
    虚弱术、捆缚术已经落在了直卫的身上。
    这名直卫只是皱了下眉,却并没有躲开,因为如果他闪避的话,加持了疾行术的方天立时就会从他身边冲出去的。
    这六个小法术就是方天经过这近一年来的总结,而能施展出的配合最精妙的小法术组合了。
    当两个个小法术已经落在身体上时,这位直卫却仍然是面无表情的单手仍是直直向方天的左肩推去。
    于是方天吸了口气。
    他全力挥拳直捣。
    “砰、砰、砰”
    一瞬间,方天就连击三拳,而这位直卫也连退了三步,三步过后,这位直卫也已退出院外了。
    虚弱术与捆缚术的效果方散去时,被击的退出院外的直卫才垂手而立,如同见鬼般看着方天。
    要知道,首先以方天不过“阴木小成”的小法术,是无法影响到筑基期修者的;其次两人之音差了两个小境界,即使是筑基期修者仅以肉体抵抗,阴木大成者也是难以将之击退。而方天这三拳却连续打破了两个常识,怎么能不让这名直卫惊骇于方天的功力非凡啊。
    这名直卫被方天击退后,方天跟着就出了小院。
    他却紧盯着这名直卫,这名直卫之所以进院中来,他也本不是要与方天作对,帮助方震武阻止方天离开的。
    这位直卫其实也只是保护方天有责,所以才在听到院内打斗前来观察情况,见方天与方雪携手而去,他却并不再阻拦方天的离去。
    方震武这时才又跳了过来,方天抬头看着羞恼万分的十一叔,吸了口气后他微顿了一下方说:“十一叔,你还是在这等着李家前来提亲,看能否挽回点两家关系。我陪姐姐出去转几日就回。”
    方天与方雪很快就在几位直卫的保护下,步行出了方府。方震武见方天如此妄为,他不由也有些乱了手脚。这个方天竟然不顾长辈的面子,就与他动起手来?更让方震武震惊的是,连筑基期的直卫也被方天击退了,他也不愿再上前挨揍的。
    方震武也是即失了面子,家里的直卫又不听他的,反而护着方天离开,在家主面前方天显然比他有“面子”了。这让方震武更是手足无措起来。此时的方震武如同被欺负的小孩一样,他心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向家主去“告状”了。方震武决定自己要向家主申诉,要让方天为他的无礼与霸道受惩罚。方震武在院中转了几圈后,就又忙着派几名手下去通知家主了。
    方震武没有料到,如今家主正在参与朝会,他所派的手下如何能见到家主。方震武焦急不堪,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院门口不住的跺着脚,方震武甚至没有发现,周围已经有人向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直到约一个半时辰过去了,家主方才在朝会完毕后乘车而回。见到方震武如此这般模样,方万胜也脸然一变,就当从大声训斥着方震武道:“混账东西,你如此一把年纪了,怎么这般不知体面?还不快随我进府说话。”
    方震武登时脸上臊红,转身跟着方万胜入府,一边禀报方天的胡作非为。
    方万胜不一会儿就将来龙去脉听完了,方万胜听完后,竟也是口中叹息着道:“如此男儿,如此血性啊,还真是我方家子孙,如果我当年有此担当,如今……”
    显然方天的这一手,也是大出了老爷子的意料之外了。
    方天竟敢破府而出,这家伙真有种啊。
    老爷子在叹口气后,就想起了当年发生在他身上的婚事来。不过一时不察下,自己居然当着儿子就说了出来,正说着时,方万胜却看见方震武也在尴尬地看着自己呢。
    这下老头子不由的脸上也是一红,话题一转竟又说上了正题,“老十一啊,你要嫁你的女儿,你可曾想过她的感受啊?这一家子过的,如果都不能互相护持着,这个家又有啥希望啊?天儿啊天儿,你真是我的好孙子啊。”
    方震武听老爹话头居然将矛头直接转向了他,方震武不由直欲吐血的回应道:“是孩儿的不是,孩儿并没有想过女儿的感受,可是如今李家订亲迫在眉睫,我们要如何应对?”
    方万胜长叹道:“还能如何应对,你派人去寻过天儿他们了吗?”
    方震武噎了一下道:“还不曾。”
    方万胜闻言又大怒着道:“怎么就不知道派人跟着?天儿如有什么事,该如何是好啊?你让我怎么向老祖交待,你是怎么做事的?”
    没有说完呢,老头子就厌烦地看着方震武,口中又暴喝道:“没脑子的东西,退下。”
    方万胜的勃然大怒让方震武吓得已经是心骇若死了,他那里还敢再多说什么?方震武本想再告方天几句黑状呢,这时也不敢再多开口惹祸,只是连忙躬身就在方万胜的唾沫星子的轰连下,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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