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也吓傻了,他终于知道,是他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不知呆了多少时候,应正云才将汪真真软软的身体抱起来:“将她葬在和义庄旁边吧,那里离北燕最近,会时时警醒我。我应正云死也不会丢失半寸国朝的土地,真真也可以永远长眠在国朝的土地上。”
    孟定国和应正云走在和义庄外面的小路上。汪真真的灵已经停到和义庄里。这里离北燕最近,一直以来和义庄已经编入西玉州军队。这里应正云布置了更为强大的正规军力量。应正云一定要将汪真真葬在离北燕最近的地方,她出生到现在一直居住在这里,他为了她,也会誓死不丢掉半寸北燕一直觊觎的这片土地,让她能永远平静地沉睡在国朝的土地上。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而且噩耗连连,海西战死的都是孟定国最亲的人,所以对汪真真的事情,他说的话也很少。他不能像孟雨那样不管不顾。
    然而事情暂时过去了,时间紧迫,虽然应秀灵听到江战和师父都死了,哭晕过去几次,他也没有办法太久地陪着夫人。海西的问题必须马上商量如何解决,毕竟萧点秀还有身孕,她和朱妙、阿怡都在极度的危险当中,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很长时间,身后的卫士都自觉离他俩很远地跟着,不打扰他们。
    孟定国想应正云心里也一样难受,他并不知道汪真真和应正云的那段经历,但是也感觉到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些不自然,刚才孟雨差点说出来,才让他证实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然而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们必须马上商量下一步计划。
    “大哥,孟雨必须赶紧再去海西,这回只能从大夏那边走,路又远。我给他服了调息汤,让他今天抓紧休息,晚上商量一下,明天就让他出发。候灵闪也在往大夏赶,只是秘径一堵,都要绕远路了。绿萍已经知道江战的死讯,也会带青虹派最强的弟子一起过去。毕竟不是国朝的地界,大夏已经表示不干预,但不能带太多人。只是,”
    他看看应正云,这许多事情过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应正云似乎哪里有了隔阂。
    “不论我们去多少人,都不如第一次阵容强大。汪一恺手下还有不少刀盟的人,他的身体虽然在坏下去,但武功实在太不可捉摸。这次去,估计也只能让孟雨和绿萍想办法智取了。至少先保得萧点秀安全,或者将她转移出来,但最好还是能解决掉汪一恺。你看今天晚上,是不是让少言把真真托付过的事情,交待给孟雨。我怕孟雨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现在这种情景,就是我拦他,他也多一刻不肯待的。”
    应正云点了一下头:“我会告诉少言。”
    孟定国道:“大哥,孟雨在你眼前,还是孩子,你不要记恨他。我知道他今天伤你伤的深,真真本来可以不死,这个孩子太倔强冲动了。”
    应正云没有回答,半天才缓缓道:“今天晚上,我要带孟雨上兀鹫峰顶。”
    孟定国吃惊地瞪大眼睛:“为了真真吗?”
    应正云点头:“他既然有勇气逼死了真真,就应该有勇气接受和我决战。”
    孟定国倒吸一口冷气:“大哥,可他明天还要出发去海西,你……”
    应正云打断他:“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对付汪一恺?”
    孟定国一时无语。
    应秀灵听到应正云要带孟雨上兀鹫峰顶,她本来还在师父和江战战死的悲痛中不能自拔,两腿发软,浑身无力,此刻竟然吓得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孟定国:“大人,你竟然答应了吗?大哥是一时在气头上,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你难道不知道大哥是什么人?他和真真不论如何,孟雨终究是他外甥,过些日子自然会原谅孟雨的。你如何就答应他们决战?”
    孟定国闷了半晌,才对夫人道:“有些事情,用别的办法也解决不了。而且,”
    他定定地看着应秀灵:“大哥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是可以商量的,你不了解他吗?或者你打算为了儿子跟大哥冲突?”
    应秀灵拉着孟定国,轻轻走到孟雨房间,推开门。虽然听到噩耗,但极度的疲乏和汤药的镇定效果,让孟雨一下睡过去了。他知道无论今天发生什么,明天一早他一定还要出发。此刻,孟雨睡得很熟很沉,他孩子气的脸上,竟然有了些睡着的满足,腮上两个酒窝时隐时现。应秀灵看着儿子,心里难过得无法形容:“大人,你看看孟雨啊,累成这样。他为了别人可以不顾自己去拼命,可就是太冲动了,现在可怎么办啊?”
    孟定国也无语:“夫人,真真怎么也是一条性命,她从小和大哥学剑,大哥那么喜欢她。如今,她的死和孟雨直接有关系,我们怎么能阻止他呢?只是,孟雨终究是他的亲人,而且明天还要再上路,他不会怎么样的。”
    应秀灵却更加惊恐:“大人,孟雨上路还不是要对付汪一恺,大哥和汪一恺比亲兄弟还亲,你……”
    孟定国这次很坚决地打断她:“汪一恺杀了这么多人,大哥也因此而自责,他不会再护着汪一恺。”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他是你的大哥,你不了解他吗?他连我姐姐都可以杀的,他不会纵容汪一恺!”
    应秀灵不能再说什么,可她看着孟雨,一时担心到无以复加。孟定国突然发现,一个母亲的爱,竟然能让她怀疑自己的大哥,竟然能让她不再信任自己曾经崇拜过也曾经深爱过的大哥。
    兀鹫峰。夜。
    这是最不可捉摸的一场对决。
    孟定国和应少言在旁边观看,而应秀灵也不放心,不顾病体一定要来。此刻,她站在那里,浑身仍然控制不住在微微颤抖,孟定国搂住她的肩膀,低声道:“那是大哥,你怕什么?”可应秀灵仍然哆嗦着,应少言也听到了姑父的话,他不敢插话,心里却也兀自紧张得直跳。
    已经又是初夏了,距离孟雨去年春天在卧虎帮绸缎铺发现那个被无极刀杀的人和被皇上委托查案,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这一年多,无数的人死去,几场大的战争爆发。
    和孟雨很亲密的年轻人们,在战斗中也不断结下自己的爱情,甚至结成百年之好,白首之盟。然而生在这个动荡而血腥,残酷,充满权力争斗的朝代,虽然人们追求美好,却总是不断续演着悲剧。
    应正云看着孟雨:“准备好了吗?”
    孟雨呐呐道:“舅舅,孟雨错了,对不起舅舅。”
    应正云不答他的话:“你要心静了,就可以攻击了。你要心不静,我就攻击了。敌人不会给你留忏悔的时间。”
    说话间,他身随音动,手中剑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孟雨。孟雨急忙提起镔铁剑招架。二十招眨眼间过去。
    应秀灵已经抖得止不住,孟定国只好用力抱住她,应少言也看得目瞪口呆。
    这二十招,要比普通高手所用的时间少了一半,应少言也用剑,他清楚地看到,完全是父亲出剑太快,逼着孟雨的剑只能更快地招架。
    这二十招一过,应正云开始大开大合的攻击,他完全不用内力,只用自身的力量带动手中的剑,而速度丝毫不减。
    应少言看呆了,这才是战场上该用的剑法。而且应正云的剑在快速的出击当中,已经带上雷霆万钧的力量,这力量既有速度的力量,也有应正云自身的力量。
    以孟雨的内力而言,自从参透了武功秘笈,已经无疑要胜过应正云。那本秘笈上的武功和内力,是孤鸣鹤都没有练出来的。转眼又二十招过去,孟雨发现,一开始自己认为应正云是长辈,自己今天犯下的错又覆水难收,所以还要避让几招。没想到应正云不带内力的剑风和剑招,压得他几乎完全不能出手。
    他只能被动的应招,或将应正云剑招拆掉,一时他虽然只是被动防守,但并没有落下风。
    而且他发现,因为应正云的剑速太快,力量也太惊人,导致他根本无法用出内力。因为举凡与别人在动武之时,总要有微小的时间空档,将气沉下去,再聚起来,才能将内力发挥出来。现在自己完全被应正云剑风所压制,根本无暇聚内力。他试了几次,都还来不及聚力就被应正云电光火石般的剑式将内气冲散了。
    他只能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与应正云对剑。渐渐的,他的被动局面有了一点转变,两人转变成对攻,而应正云的剑速却更快了。
    孟雨一向认为,舅舅的剑虽然快,武功和内力却是不及爹爹的。人都说爹爹的武功,在国朝也是独步天下的。但在大家眼中,爹爹却更多是个权臣的形象,而舅舅才是西玉州的战神,是神一样的存在。
    现在孟雨才明白,什么叫学武的最高境界。
    孟雨的精神一集中,手中剑的威力就发挥出来。他的镔铁剑,本来就比一般的剑宽而厚,份量也沉得多,一旦使开,威力巨大。手中的剑渐渐使开之后,孟雨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他发现应正云并不只是在单纯的变换剑招向他攻击,而是将各个角度各个方向的出手和力量都施加给他,而招数也并不只是剑所特有。孟雨十分聪明,他瞬间悟出那甚至是刀,是枪或者是其他的兵器,一样可以使出这种招数。
    两个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量也越来越大,而到了此时,应正云仍然没有使出任何内力,而孟雨是没有机会使。
    他同时也发现,自己的武功和内力是胜过舅舅的,但在这样的比拼当中,自己却很难赢了舅舅,是因为自己的实战经验比舅舅差了太多,剑和人并没有完全得心应手,而舅舅却是将自己的魂灵都注入到了剑中。
    孟雨一边不断地防守应正云的剑,一边也不断的出击,也开始变换角度和方位甚至招式。而且出剑的速度和力量没有稍微的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应正云突然爆出了最迅猛最有力量的一剑,那剑分明眼看就要刺到孟雨的胸膛。可是只有孟雨感觉到,应正云这一剑虽然猛,却在马上要触到他胸膛时,速度上故意减弱了一瞬。然而只是一瞬间,就已经够了。孟雨微一偏身的同时,瞬间将内力聚了起来,回手一剑格在应正云的剑上。
    只听石破天惊般的一声巨响。
    而应秀灵一直看到大哥对孟雨半点不相让,刚才那一剑又眼看就要刺入孟雨的胸膛,她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简直要透过云宵。
    然而,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之后,孟雨的镔铁剑击飞了应正云的剑,应正云的人也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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