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方运一拍惊堂木,道:“带赵庸与赵管事上堂!”
    官威如海,形成无形的波浪向四面八方传播。
    所有的官差立刻精神抖擞,方才方运叫赵庸是约谈,但之前已经发现问题,构成证据,那就不是约谈,而是审判。
    赵庸没了方才的精气神,畏畏缩缩地被差役押到堂上,而那赵管事一身浅蓝色童生袍,昂首挺胸,不亢不卑向方运作揖道:“学生见过县令大人。”
    方运点点头,道:“赵管事,你可认识此人?”
    赵管事倨傲地扫了赵庸一眼,目光在他身上仅仅停留一眨眼的工夫,道:“在下认识此人,碍于老一辈人的情面,还有些来往。不过此人贼眉鼠眼,心术不正,在下极为不喜。”
    赵庸难以置信地望着赵管事,就在七天前,两个人还把酒言欢,以兄弟相称,现在却突然变脸。
    方运又问赵庸,道:“你可认识此人?”
    赵庸压下所有的怒气,道:“下官认识此人,乃是清阳王府的旧识。”
    “你们两人有没有生意上的往来?”方运问。
    “没有!”赵管事突然抢先回答。
    “启禀大人,没有。”赵庸的语气无比低落。
    敖煌龙眼一转,瞬间想明白,赵庸虽然在帮小郡王赵瀖捞钱,但不可能留下任何证据。小郡王必然通过赵管事与赵庸联系。只要赵管事一口咬定与赵庸关系不深,赵庸也拿不出十足的证据,毕竟赵管事收钱的时候不可能写收据。
    方运道:“赵庸。所到手的银钱不过十之一二,其余的银钱到了何处?”
    “下官不知。”赵庸缓缓道。
    方运冷笑一声,道:“你在皇室工坊担任坊主五年,攫取白银近两万,让工坊的实际损失超过五万,按照律法,如此巨大的损失。已经可以判你流放!不仅如此,你的儿孙两代将不得在朝廷和圣院任职!”
    赵庸身体一抖。扭头看向赵管事,眼中流出哀求之色。
    赵管事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不去看赵庸。
    方运叹息道:“你的四个儿子倒不算出色。但你的孙子真是争气啊,其中一个在书院中名列前茅,而还有一个不过九岁,竟然在去年的童生试中位列第一百零七,只差一点就可进入前百,成为童生。马上就要到三月,今年必然能高中童生。不过,若是在童生试前,举家被抄。你说他会如何?”
    赵庸眼圈一红,差一点跪下,绝望地看着方运。道:“方虚圣,下官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的孙儿吧!一切罪责都在下官,无论如何惩罚下官,下官绝不抗争。”
    方运道:“可是,赵坊主口风如此严。一点不想与本官合作,本官也只能公正判案。在童生试前判罚!”
    赵庸忙道:“大人,谁人没有儿孙?谁的心不是肉长的?下官已经认罪,何苦坏我孙子的科举?大人,听说您以仁义治县,请您开恩啊。”
    敖煌听后生出恻隐之心,为了赵庸孙子的科举,延后审判似乎是更好一些。
    大堂内外的官吏差役也一起看着方运,觉得方运应该会改变判决时间。
    方运脸上闪过一抹讥讽的笑容,道:“你们把不能御寒的棉花卖给府军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孙,怎么不想想他们将来也有儿孙!哦,或许冻坏了,绝后了,也就没有儿孙了!你怎么不想想,你们一年所得,是多少工人多少农民用血汗换来的,他们不是儿孙?他们没有儿孙?”
    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敖煌惊讶地看着方运,总觉得方运似乎点破了什么东西,许多人总是觉得罪犯可怜,甚至会因为罪犯的身世而产生同情,却没人去在乎受害者及其家人的情况。
    敖煌突然意识到,那些想让罪犯看上去可怜的人,是扭曲的,那种行径也是扭曲的,而方运的看法才是正确的!
    方运身为一方知县,在公堂上的话蕴含别样的力量,其中就有民心。
    赵庸不过是区区童生,被方运的力量影响,意志越来越薄弱。
    “怎么,你还不如实招来?”方运低喝一声,官威大盛。
    赵庸身体一颤,急忙望向赵管事,哀求道:“赵管事,求求您帮帮我,毕竟我也姓赵,咱们是本家啊!”
    赵管事却如同被火烧到的野猫一样,大声道:“你哪里配姓赵?我们赵家是景国皇族,你一个削尖了脑袋的奴才,哪里配姓赵!”
    赵庸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屈辱。
    赵管事向方运一抱拳,道:“启禀大人,此人信口雌黄,胡言乱语,怕是患了失心疯。我们清阳王府出了这种人,难辞其咎,愿意赔偿一部分银钱,作为我们王府管事识人不明的歉意。”
    “你们……”赵庸听到最后恍然大悟,小郡王这是怕惹火烧身,果断撇清跟赵庸的一切关系。
    “赵童生,你可不要乱说话,以免自误!”赵管事看着赵庸冷冷地说道。
    赵庸瞬间红了眼,他以获得赵姓赐姓为荣,为小郡王做牛做马,平日里用尽手段维护清阳王府,自己承担所有罪责,只希望小郡王这时候站出来,帮自己拖延几日,可是,却被小郡王当成弃子,随手抛掉。
    赵管事平静地与赵庸四目相视,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威胁。
    若赵庸现在认罪,三代之内最多是无法当官,依旧可以参与科举,但若得罪清阳王府,后果严重百倍。
    赵庸突然凄凉一笑,道:“您说的是,我不过是赵家的狗,怎么会姓赵?哪里配姓赵?这个罪名,我一人承担,但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不再姓赵,重新姓木!罪民木庸,认罪伏法!”
    说完,木庸跪向方运,低头不语。
    方运道:“木庸,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求大人开恩!”
    方运没有立即说话,这次“开恩”,可不是希望延后审判,而是希望方运马上做出审判,让他承担罪责,避免拖累家人被清阳王府报复。
    “那你招供吧!”方运道。
    之后,木庸招供,把这些年如何利用坊主的身份损公肥私的事情一一说出,种种方式不胜枚举,令人触目惊心,连敖煌听着都无比恼。木庸所在的大型工坊每年本来能赚六七千两白银,但木庸接手后,年年亏两三千两,实际等于工坊失去上万两白银,可木庸与小郡王一年到手也就两三千两白银。
    木庸与小郡王每得一两白银,景国便损失四两白银,为祸之大,难以估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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