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麦花急了,叉着腰破口大骂:“恁娘隔壁的洪亮!把俺麦花当成了啥人?你自己憋得慌,别拉老娘下水啊?俺跟老金的关系好得很,俺男人棒着呢……也不瞅瞅你那样儿?想跟本嫂子睡觉,我呸!”
    麦花一生气,啐洪亮一脸唾沫。洪亮没当回事儿,就当嫂子给他洗脸了。
    “麦花,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没跟老金成亲的时候,你就是个操蛋娘们,村子里的男人没少钻你的被窝。”
    麦花一听更生气了,因为洪亮在侮辱她不守妇道,张口再骂:“放你娘的屁!你老娘才勾汉子,你妹才跟村里的男人钻被窝!竟然污蔑我,信不信我用擦屁股砖砸死你?”
    女人说着,果然弯腰捡起一块擦屁股砖跟洪亮搏斗。那块砖上还粘着新鲜的米田共,正是她刚才用过丢过来的。
    洪亮发现女人手里有了武器,吓得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怒道:“你给我等着!等着!以后有机会再收拾你……。”
    他一溜烟跑回家包扎伤口去了,身后传来麦花嫂银铃般的笑声:“别跑!砸死你个偷猪贼,呵呵呵……。”
    现在的麦花嫂依然不失从前的野性跟霸道。
    从前她是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不用划拉有一车,没少有人在背后诽谤她。
    有人说她丈夫死了以后,跟全村好几个男人睡过觉,她那个地方啊,都被娘娘山四个村子的男人搞成蜂窝煤了。
    也有人说,女人太放荡,跟杨进宝有一腿。
    自从嫁给老金以后,这些谣言才止住,天下的寡妇都一样,本来就命苦,一些无事生非的人还在她们的伤口上撒盐,专泼脏水。
    可麦花嫂不在乎,再有本事也堵不住那些人的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扔掉砖头,女人回到了饲养场,尽管洪亮不承认,可她认定了,偷猪贼就是他。
    接下来的半个月,娘娘山饲养场前前后后丢了四头猪,还有两只羊。
    起初杨进宝没在乎,饲养场太大,芝麻绿豆大的事儿,他也懒得关心。
    爱偷就偷吧,村民的日子不好过,好多人家孩子上不起学,儿子等着娶媳妇,盖新房,特别是几个寡妇员工,手脚都不干净。
    所谓寡妇不偷,五谷不收,偷牲口比偷男人强。
    可老这么丢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他感到很头疼。
    几天以后,麦花嫂又跑进了杨进宝的办公室,这次比上次还要焦急。
    “进宝,不好了,咱们的牲口又丢了!”女人着急忙活道。
    “这次又丢了啥?”杨进宝问。
    “一头驴,好几千呢。”
    “啥?竟然开始丢驴了?”男人大吃一惊。
    “是啊,驴子那么大,也不知道贼是咋着偷走的?”麦花也很奇怪,洪亮那本事,不能从茅坑的地方把驴弄出去。驴的个头庞大,茅坑那么点地方,根本通不过。
    接下来会不会丢牛?一头牛好几万呢?洪亮这小子的胆子真大。
    “目标锁定没有?”杨进宝摸着下巴问。
    “锁定了,是洪亮。”麦花嫂说。
    “你有证据?”
    “有,十天前,这小子半夜从厕所过来,被老娘窜一脸屎,还砸一砖头,给砸懵了。”麦花嫂回答。
    “那不是证据,你没亲手抓住他,他不承认谁也没办法。”杨进宝也很生气,心说:这孙子偷起来还没完了,偷恁娘隔壁啊!老子的牲口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可是钱!
    “进宝,你说咋办?要不要报案?”麦花提议道。
    “不行!一旦报案,查出来就遭了,我不想村子里的群众丢人。”
    “可也不能一直这样啊?歪风不止,饲养场永无宁日!”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我自己处理!你先回吧。”杨进宝把麦花嫂支走了。
    真的不能报案,人要脸,树要皮,警方一旦查出来,别管是谁,都无法在村子里立足了,这就等于毁掉了一个人。
    杨进宝是善良的,只是希望抓住那个贼,稍加惩戒则可。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他也不离开饲养场了,时刻注意着牲口。
    那头驴真是洪亮偷的,还有两只羊跟四头肥胖的猪崽。
    他偷猪偷羊,是利用厕所的茅坑,偷那头毛驴子,完全是顺手牵羊。
    前几天,饲养场要运送一批牲口到肉联厂去,所有的牲口被赶出门,麦花那边还没点数,洪亮就偷偷将一头驴子赶进了不远处的小树林。
    等到运送牲口的人群上去山道,天黑以后,他才把那头驴子赶回家,藏了起来。
    那头驴子真好,膘肥体壮,完全可以用来拉磨,拉水车。
    虽说现在村子里有了电,不用驴子拉磨了,也有了机井,可用来摇耧撒籽,管理庄家也错。
    那么多驴子应该没啥记号,只要老子不承认,杨进宝就没办法。
    直到现在,洪亮仍旧不知悔改,还抱着侥幸心理。
    瞧着屋子里那头毛驴,再瞧瞧猪圈里四头半大的肥猪,又瞅瞅羊圈里的两只山羊,他乐得睡不着。
    抽一口烟,洪亮不由自主唱起来:“我抽了一口烟儿啊,快活就似神仙儿啊……。”
    这些东西全部卖掉,最少可以娶两个媳妇,老子发财了……跟春桃成亲有希望了。
    后半夜1点,他又睡不着了,这段时间他偷上了瘾,偷出了甜头,一发不可收拾。
    一天不偷手就痒痒,到杨进宝的饲养场偷块擦屁股砖回来,心里也舒服多少。要不然睡不着觉。
    所以,洪亮又起来了,拿着手电摸着黑走出家门,再次向着饲养场的方向靠近。
    还是利用老办法,悄悄靠近厕所外面的院墙,从茅坑的位置下手。
    跳过粪池,他的手摸向了茅坑上的活砖。
    厕所的茅坑是从里向外开的,人的粪便一路斜坡,从那边出来,流到这边,落进粪池里。
    粪池满了,自然有人掏粪,当做庄家的肥料。平时一般不会有人来这儿,太臭了,山民们嫌弃脏。
    可洪亮不嫌,轻车熟路,轻轻一撬几块砖被掀下来,茅坑就扩大了足足三倍。
    身子一哈,他跟狗一样爬了进去。
    还不错,茅坑里没人,夜已经深了,喂养牲口的女人们不敢独自上厕所。
    大部分的女工为了壮胆子,都是三五成群共同进来,站在墙那边就知道。
    女人们一来,厕所里叽叽喳喳,哩哩哗啦,嫂子妹妹乱喊,完全可以听得到,跟开会似得。
    看到没人,洪亮悬在嗓子眼上的心就放下了,装作上完茅厕的样子出来,慢慢向着猪圈的位置靠近。
    猪圈的四周大多是木栅栏,洪亮也是死心眼,偏赶着一个圈里偷,你倒是换换地方啊?
    可是不行,换地方就被饲养场的狗瞧见了,那几条狗非常厉害,都是杨进宝花重金买的。好几条狼青,还有黑背,最厉害的还有一条獒狗,扯嗓子一吼,地动山摇。
    所以,他认准了一个猪圈,那是狗瞅不到的位置。
    双臂一用力,木栅栏开了,洪亮又拿出两块饼子,来勾引猪。
    猪的鼻子很好使,闻到了饼子的香气,哼哼唧唧靠过来。洪亮一步步后退,慢慢将猪引进了厕所。
    等两头猪进来,他抬手一甩,饼子从茅坑的窟窿里丢了出去。两头猪依依不舍,飞快从茅坑里钻出去,继续扑食。
    猪从这儿出去,就等于成功了大半,接下来就是人爬出去,将几块活砖垒好,看不出破绽为止。
    洪亮最后冲饲养场的大院瞅瞅,发现没人注意,腰身一哈,脑袋再次扎进了茅坑里,钻到了那边。
    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次出去没那么顺利,一柄刀子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杨进宝不知道啥时候站在了外面,手里握着那把祖传的杀猪刀,眼睛死死盯着他。
    洪亮吓得关口一松,刺啦!屎尿冲了一裤子。
    “嘿嘿……进宝。”他的身体瘫软了。
    “狗曰的!偷啊!你咋不偷了?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孙子偷上瘾了是不是?”
    杨进宝的嘴巴上叼着烟卷,不是他一个人,身后竟然跟了麦花嫂,春桃,小蕊,巧玲,还有好几个女工。
    原来杨进宝早就埋伏好了,就是等着贼上钩,就这样,洪亮被堵在了厕所里。
    “进宝,饶命,饶命啊!我错了,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洪亮发现不妙,赶紧磕头求饶,脑袋磕在地上蹦蹦响。
    “洪亮,你太没出息了!太让我失望了!”春桃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义愤填膺。
    瞧着这小子老实,果然手脚不干净。
    “是啊洪亮,你怎么能偷饲养场的猪呢?会坐牢的!”巧玲也很生气,这可是她家的财产。
    “把他送公安局去,移交法办!!”小蕊跟麦花也愤愤不平。
    “洪亮,你还有什么话说?”杨进宝抓着杀猪刀,依然在洪亮的脖子上晃悠。
    “进宝饶命啊!我是第一次,第一次……放过我好不好?”洪亮的脑子直发懵,除了求饶还是求饶。
    “放屁!你前段时间还偷了老子四头猪,两只羊,一头驴,以为我不知道?是傻逼啊?”杨进宝生气的是这孙子不承认。
    把东西还回来,他不计较,满口胡言弄得他怒火蹭蹭往上窜。
    “进宝,我真的是第一次啊,你从前的猪羊不是我偷的。”
    “扯淡!整个朱家村的人都知道,你家平白无故多了两只羊,四头猪,你还骗我?信不信我宰了你?”杨进宝都要气死了,这个时候洪亮竟然还死不悔改。
    “你的家的猪羊是啥颜色的?”洪亮反问。
    “废话!白色的,猪是长白,一身白毛,耳朵上还有牲口的标号,羊也是白色的。”杨进宝说。
    “俺家的猪羊是黑色的,不信我领你回家瞅瞅。”洪亮解释道。
    “好!如果敢骗我,我他娘立刻送你进局子,让你蹲班房!”为了让他死得心服口服,杨进宝只好跟着洪亮去了朱家村。
    来到朱家村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几个人仔细一瞅猪圈跟羊圈,还真是,洪亮家的猪羊都是黑色的,黑光油亮,根本不像是饲养场的家畜。
    “进宝,咋办?这些东西真不是咱家的。”巧玲觉得冤枉了好人。
    “你听他瞎咧咧?!这点小伎俩能瞒得过我杨进宝的眼睛?”男人说完,从旁边端起一盆水,呼啦,全泼在了猪身上。
    用冷水一泼,猪的本色全部显露出来。原来猪身上那些颜色,是洪亮用墨水染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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