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娄临安望着林殇凝重的脸庞轻道。
    “还能怎么办,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林殇望着床上死不瞑目的妇女,长叹一声。
    蹲下身子,林殇强装笑颜,摸着小囡囡的脑袋道:“囡囡乖,今晚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休息好不好,妈妈病了,需要休息的。”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咬着手指转头看了眼床上的母亲,然后又转过头来盯着林殇。
    “唉!走吧!”林殇站起来,袖袍轻甩,朝门外走去。
    “大哥哥。”小囡囡的委屈声音突然响起。
    “嗯?”林殇收回迈出门的右脚,转过头看了回来。
    微弱的火光下,小囡囡委屈的憋着嘴,神情满是悲伤。
    “大哥哥,我妈妈是不是死了?”小囡囡清纯的大眼里噙满了泪水,两只小手轻轻的搓着衣角,一副孤独无助的样子。
    林殇长叹一声,他很想一直把此事瞒下去,可是这个聪慧的孩子已然从各种细节中察觉到了事实的真相。
    缓缓踱步到哭泣的小女孩面前,林殇蹲下身子,语重心长道:“囡囡乖,妈妈去另外一个幸福的地方吃白馍找爸爸去了,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囡囡能够健康快乐,你如果不停的哭,妈妈在上面看到会生气的,你难道想惹妈妈生气么?”
    “不想,囡囡一直都很乖的,从不惹妈妈生气的。”小女孩憋着嘴,长长的睫毛上泪珠滚动。
    “对啊,那今晚囡囡先跟大哥哥去其他地方休息,我们明天给妈妈穿新衣服好不好?”林殇强颜欢笑道。
    “嗯,不过我可以先去给妈妈盖下被子么?妈妈生病了不盖被子的话会冻坏的。”小女孩哽咽着,楚楚可怜。
    得到林殇允许之后,小女孩轻轻走到跟她差不多高的床边,然后拉起渔网一般的破棉絮,两只小手一点一点的往上拉。
    动作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小心,好像妇女真的睡着了似的,一不小心就会把她吵醒一样。
    林殇本来干凅的眼眶又开始湿润起来,而娄临安已然悲伤的转过身子,不忍再看眼前这一幕。小女孩用她的一颗赤子真心,给林殇他们演绎了一场人世间最凄美但是也是最伟大的感情。
    给妇女盖好被子,小女孩的小手在妇女冰冷的脸上一阵抚摸,大眼里面全是泪水,懂事的她,只能用这种无声的哭泣来表达对母亲的哀思。
    半晌,小囡囡才依依不舍的抽回手,然后神色黯然的来到了林殇身边,搓着衣角偷偷掉眼泪。
    林殇长叹一声,拉起小囡囡的手,然后朝门外走去。
    “现在我们去哪里?”娄临安双目红肿,一脸疲惫。
    “去三生观!”林殇也是一副身心疲惫的样子,长途跋涉再加上小囡囡的这事,让他的内心已经处于一种透支的边缘。
    饭点刚过,本该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此刻却是一片空旷,一阵晚风吹过,本该温暖舒适的初夏硬是给了林殇一种如临深秋的感觉。
    望着大街两旁黑漆漆的窗户,林殇一阵无语,本来他想找个人问下三生观的位置,可是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找不到。
    他问过小囡囡知不知道三生观,小女孩只是无辜的摇着头。
    “咦,你看那边,那边不是有灯火么?”娄临安朝前一指。
    林殇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大街的尽头,一座高大的魁伟的建筑如巨兽一般蹲伏着,建筑面前灯火通明,人影闪烁。
    “嗯,去看看。”林殇牵着小囡囡的手,缓缓向那边走去。不一会,三人就来到了街道的尽头,一座流淌着富贵气息的院落出现在林殇的眼前。
    琉璃为瓦,白石为栏,院外粉墙环护,门楼雕梁画栋,朱红色的大门富贵中透露着威严,两座石狮栩栩如生的蹲伏在大门两侧。
    大门上方,两只纱罩影灯中间,一个刻有“宋府”二字的牌匾在灯影下若隐若现。
    “宋府?”林殇若有所思的眯着眼。
    此刻的宋府,大门紧闭悄无声息,宋府门前的空地上,人头攒动,喧嚣一片。
    林殇挤进人群,当看清场地中央的情景时,不禁愣住了。
    空地上,一堆篝火旁边,一个年轻的和尚正宝相森严的盘腿坐着,一手礼佛一手敲击木鱼,火光映照中,和尚秀气的面孔分外的安详。
    这是什么情况?林殇有点摸不着头脑。
    左右环顾,林殇轻拉旁边一个白须老人的衣角,待老人看过来时,林殇赶紧举手施礼。
    “老人家,请问这是什么情况?”林殇柔声问道。
    “咳咳,这啊,唉,这个小和尚是个好人呐,他不知道是哪里的一个僧人,前几天云游到我们风雨镇,发现大部分人都没有饭吃,于是他便向这宋府的宋老爷化缘,并请求他拿出家里的余粮来帮大家度过灾荒,可是他不但缘没有化到,反而被宋府的家奴们赶了出来,那宋老爷临了说了,如果和尚可以在门前不吃不喝打坐十天,就可以考虑给全镇的人借粮。谁都可以听出,这只不过是宋老爷的一句玩笑话而已,不吃不喝,谁能坚持十天?
    “可是这小和尚竟然当真了,他与宋老爷击掌盟誓之后,便在这门前静坐,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唉,好好的一个少年,怎么就分不清真假话呢?”老头一边咳嗽,一边将事情的原委给林殇说了一遍。
    林殇一愣,再次看了看场中的和尚,一阵无语,怎么还会有这种人,好赖话都分不清就准备把自己搭进去了吗?
    摇了摇头,林殇对着老人道:“老人家,那你口中的这位宋老爷平时为人如何啊?”
    “为人?唉,别提了,这宋老爷仗着自己有个当右金吾卫的弟弟,平时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小则坏人生意,强买强卖,大则收人房屋,强迫人家卖儿卖女,尤其是最近,由于天灾不断,很多人家都断粮了,当向他借粮时,这个宋老爷竟然趁火打劫,提出了一斗米换一亩田的要求。”
    “这田啊,是庄稼人的根本,没有了田,你说让人以后该怎么生活啊!”老头一边说一边摇头,一副悲伤绝望的神色。
    林殇越听脸色越沉,尤其听到老人家说到“收人房屋,强迫人家卖儿卖女”的时候,小囡囡那纯净的大眼和她的母亲那死不瞑目的眼神,就像挥之不去的浮尘一样,老是在他的眼前晃悠。
    紧握的双手关节一阵脆响。
    谢过老人,林殇缓步向场中和尚身边走去。
    “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林殇对着场中的和尚施了一礼,由于不熟悉,他的语气还是相当的客气。
    和尚缓缓睁开双目,秀气的脸上无喜无悲,一双眼眸如千年寒谭一样平静,对着林殇点了点头。
    “大师你好,你觉得你这样做有意义么?”林殇缓缓蹲下,目光凝视着和尚。
    “阿弥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祖当年都可以割肉喂鹰,若能够给此地的老百姓求的口粮,小僧舍弃这一身皮囊又有何不可?”和尚平静的道。
    “你真的相信即使你静坐十日,那宋老爷就可以给你口粮?”林殇笑道。
    “阿弥陀佛,小僧看那宋老爷也算是富贵之人,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话,应该不至于抵赖吧!”和尚一脸认真道。
    林殇一阵无语,这个和尚单纯的让他有点哭笑不得,真不知是哪个寺院里的和尚,估计念经都把脑袋念迷糊了吧。
    耐着性子,林殇再次问道:“敢问大师师从何处?”
    “阿弥陀佛,小僧师从嵩山少林寺。”
    “少林寺?这么说你会武功了?”林殇一惊,没想到这个痴呆和尚竟然是少林寺的。
    “是的,小僧学艺十六载,略有薄技在身。”和尚谦虚道。
    “你既然有功夫,怎么还让那些恶奴将你赶出,你就不会出手击退他们么?”林殇疑惑道。
    “阿弥陀佛,贪嗔痴,三垢,不能擅越,小僧习武,也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并不是为了与人争强斗狠,况且他们也没有伤害小僧。”和尚轻语道。
    “哈哈,大师,既然你有勇气舍弃自己的生命,那么为何连犯个戒的勇气都没有?如果只是犯个戒就能让你得偿所愿,那为何还要舍弃自己的生命呢?“林殇大笑起来。
    “道兄这是何意?”和尚平静的双目中,一缕疑惑浮上眉间。
    “何意?哈哈,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用感化去教诲,非常之人就要用非常手段,你们佛门不是也说了么:佛门虽广,不度无缘之人,有些人啊,注定是与佛无缘的,你得换一种手段,这样他们才会真心忏悔悟过,你跟我来!”林殇大笑声中,一把将和尚拉了起来。
    林殇一手拉着还处于懵懂状态的和尚,穿过人群,朝宋府紧闭的大门走去。
    来到门前,林殇挥拳便向门上砸去,巨大的声响如擂鼓般响起。
    “谁呀,敲这么大声是要作死么?”一声满是怒意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林殇不理会,继续砸门,一边砸一边一脸诡笑的看着旁边的和尚。
    “咣当!”门开了。
    “你个死秃驴,不是要坐十日······啊······”,开门的家奴一看是和尚,不由破口大骂,可是话刚说一半,一个带着呼啸的拳头就迎面而来。
    扑通,家奴飞出去老远,哀嚎着坠地。
    林殇拍拍手,拉起和尚手中的木鱼在和尚眼前晃了晃,道:“这个方法,对宋老爷不适用。”
    说完,又扬了扬自己紧握的拳头,对着惊呆了的和尚道:“这个,才可以要来粮食!”
    大笑声中,林殇拉着和尚,朝灯火通明的的院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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