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殇缓缓睁开眼,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轻哼了一声。
    阳光透过窗户的格子照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让他不由主的眯了眯眼睛,依稀之间,一个高大魁伟的身影临窗而立,光线氤氲中背影一阵扭曲。
    “你醒了!”背影转过身,正是纯阳掌教李忘生。
    “师傅,我这是在哪······?”林殇虚弱的问。
    “这是我的房间,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了!”看着眼前虚弱不堪的弟子,李忘生一阵恍惚,他实在无法将眼前之人同那个论剑台上煞气冲天的身影联系起来。
    “五天······”林殇一阵喃喃。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已然有些模糊,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和巫马汕大战了一场,好像自己还将巫马汕打赢了。
    可是他又感觉那好像不是梦,而是真的发生过一样。这到底怎么了?
    头好痛,林殇突然很想翻身。然而当他稍稍动了下身子时,一股更加剧烈的疼痛向他袭来,痛的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别乱动,你身子上有伤,还需躺些时日!”李忘生对他摇了摇头。
    “师傅,我梦到和大师兄大战了一场,而且还将他打败了!”林殇眨了眨眼睛。
    李忘生没有回答,半晌,他才长叹一声,道:“那你就当它是一场梦吧!”说完,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林殇,然后缓缓的走了出去。
    “那真的是一场梦么?”林殇抬头看着天花板一阵失神。
    ······
    “咯吱!”门被人从外边推开了,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进了房间。林殇回首,发现寒轻沫提着食盒向床边走了过来。
    “呀!你醒了!”寒轻沫暗淡的双眸突然绽放出惊人的神采。
    “嗯,轻沫我这是······”
    “你终于醒来了,真好,嘿嘿,呜呜······”寒轻沫展颜一笑,可是笑着笑着,却突然眼泛泪光,大哭起来。
    “轻沫······你别哭啊,有事好好说!”林殇顿时慌乱起来。
    “没什么,人家只是太高兴了而已,呜呜······”寒轻沫又哭又笑,泪水如雨珠般滴落。
    “好啦好啦,别这样,我这不没事么?话说,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林殇赶紧岔开话题,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寒轻沫如此凄美的模样。
    “啊,你饿了么?稍等哦,我这就给你盛饭!”听林殇如此一问,寒轻沫果然不哭了,双手在俏脸上胡乱抹了一通,然后打开食盒,开始往外拿碗筷。
    “我今天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茄子、干煸四季豆、虎皮辣椒······”寒轻沫如数家珍般的报着菜名,睫毛上的残泪在光线中分外晶莹。
    望着寒轻沫红肿的眼眸,林殇心里满是歉意,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然欠这个女孩太多太多······
    “轻沫你先把东西放下,我有事问你!”林殇平静道。
    “嗯?不是说你饿了么?”
    “告诉我,五天前,发生了什么?”林殇静静地看着寒轻沫的眼睛。
    “你不记得了?”寒轻沫一阵惊讶。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林殇沉声道。
    “哦好吧,那天,你本来是参加少年组比试的······”娓娓声里,寒轻沫将那天的事情慢慢的说了一遍。
    当她说到林殇血染论剑台,差点身死时,原本已有好转的眼眶,突然又开始泛红,晶莹的泪珠再次夺眶而出。
    “你这个混蛋,说好的不骗我?说好的没危险呢?呜呜,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明知道自己不是别人的对手,还要逞强,你知道么,掌教师伯说你伤势再重一点的话,就会没命的!”寒轻沫越说越委屈,泪水如溪流般汨汨落下。
    林殇沉默了,随着寒轻沫的描述,缺失的记忆慢慢开始回归他的身体。
    关于自己的情况,林殇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是如果一个人非常渴望一件事,渴望到日思夜想不能自已的时候,一旦某一天他的这个愿望突然达成了,那么和此事有关的记忆会被大脑封存起来,用以补偿大脑曾经过度的支出。只有在外人的引导下,才可以慢慢将记忆重新找回,这不属于失忆,这只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
    “好了,别哭了!”林殇轻叹,此刻的他突然感觉到异常的空虚。
    寒轻沫慢慢停止了哭泣。
    “轻沫,我想静会,我有点乱。”林殇忍着疼痛抬起手,缓缓的替其擦了擦眼泪。
    “哦好,那我先出去了。”寒轻沫本想询问,可是看着林殇失神的双眼,又硬生生的把话语眼咽了回去,乖巧的应了一声之后,抽泣着鼻子,缓缓退出了房间。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林殇双眼无神,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四溅的鲜血,乱滚的牙齿,巫马汕痛苦的哀嚎,自己满是煞气的怒吼······一幅幅的画面,一串串的声音,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子里不停旋转。
    这样的自己,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林殇不停的对着自己追问。
    他恨巫马汕不假,而且按照巫马汕曾经加在自己身上的屈辱来说,自己哪怕杀了他都不为过。
    可是自己为什么一看到鲜血就那么兴奋呢?为什么会在疼痛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呢?自己完全可以在开局之初就卸掉负重,然后以迅雷之势秒败巫马汕,他相信自己绝对可以在一套爆发之内将巫马汕击出场外。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同样会达到击败巫马汕一雪前耻的目的。
    然而自己还是选择了一条最曲折也是最危险最血腥的路。
    尤其是听到寒轻沫说巫马汕的全身骨头都被自己打断了,若不是后来李忘生将自己击晕,恐怕巫马汕会横尸当场。
    嗜血,狂暴,残忍,这是林殇对自己当时的评价。这样的自己真的是自己么?自己的体内难道封印着一个恶魔?
    林殇越想越乱。
    自己与巫马汕之间虽说积怨很深,但是归根结底还属于同门之争,巫马汕是侮辱过自己,也设计陷害过自己,甚至在那场竞技中,他也对自己动过杀心。
    但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当初巫马汕侮辱自己的时候,自己那是没实力反抗,如果当时自己有实力,他敢肯定自己绝对比巫马汕要做的更过分。
    如果真的那样了,那自己和巫马汕那个人渣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里,林殇一阵大汗淋漓,仇恨,终究会蒙蔽一个人的心灵的。自己的心,已然乱了······
    “我林殇此生,只求爱憎分明,愿携正义之剑,荡尽天下不平,不恃强凌弱,不仗势欺人,不欲九天去揽月,只求一息守寸心!”当年稚嫩的誓言,恍然之间在耳边响起。
    林殇的眼睛慢慢开始清明起来,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既然恩怨已了,既然自己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那么为何不坚定当初的梦想,用心去追逐呢?人之一生,永远都是为了希望而活着,追梦的过程,就是一个自我认识自我完善的过程。既然自己现在无法确定如何成为那个最想要的自己,那么何不将答案交给未来,交给那个自己一直梦寐,但却从未见过的江湖?
    或许只有在品味了喧嚣,体会了孤独之后,才会明白到底哪种人性更适合自己吧。
    林殇彻底安静下来了。
    窗外,柳絮如雪,纷纷扬扬,一只幼蝶带着无尽的憧憬缓缓飞向蓝天。
    ······
    时间如水,转瞬之间,十日过去了。
    林殇一袭道袍,两袖清风,于晨阳之中缓缓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几道浅浅的微痕若隐若现,十日时间,并不足以让他在那么沉重的伤势中痊愈。
    一路走来,所遇弟子,无不对恭敬施礼,在他们的眼帘深处,林殇没有看到以往的不屑和讥讽,有的只是无尽的恐惧和惊慌。
    看来当日论剑台,林殇那厉鬼般的身姿已然成了有些人挥之不去的梦魇。在很多人的眼里,林殇已经成了不可冒犯或者魔鬼的代名词。
    面对此种变化,林殇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前是“天下第一呆”的时候,他无数次憧憬有一天能像今天这样,所到之处众人退避。可是到了今天他才发现,这也是另外一种孤独,以前,是他将众人排斥在了自己的圈子外,而现在,他则是被众人排斥了出来。
    有些东西终究是回不去了,自己渴望的平等,可能此生都无法实现了吧?林殇一阵暗叹。
    落雁峰下的青石山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只是每日清扫之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轻轻踩在上面,林殇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望着山下的小木屋,他的嘴角渐渐翘起。
    回家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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