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药铺,一位身材肥胖,双眼精明,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叠账单,不时在叹气。这时,一位衣着普通,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端着一些酒菜缓缓走了过来。
    妇人唤道:“安强,辛苦一天了,吃点东西吧。”
    那中年男子周安强没好气道:“放那放那,别来烦我。”
    妇人神色委屈,但很快又恢复了,来到周安强身边,望了一眼账单,温柔道:“安强,药铺既然生意淡,咱们就少赚一点,村民不生病,这也是好事呀。”
    “你个娘们懂个屁!”周安强将账单一把拍在桌面上,嚷道:“药铺一天进不了几个铜板,月月亏损,这样下去,老本迟早要垫进去,关门大吉。”
    妇人是周安强的妻子,名唤张春蕾,是个本分的妇道人家,以夫为天,很少出门。平时说话,也不敢大声言,看着丈夫的脸色过日子。
    周安强冷声道:“都是程翼安那臭娘们,十年前,得了慧兰仙子两本医书,就横行福兰村,抢尽了各家医馆风头,她程家医堂整天门庭若市,风光无限。今天更可笑的是,柳絮菲还给了她一本什么慧兰卷经。要如此下去,整个福兰村都要被她程翼安一人翻天了。”
    灯火下,将周安强的愤愤不平映的格外耀眼,但见他双眼泛凶光,阴森道:“老子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妇人张春雷听的心惊胆战,怯声道:“老爷,您别冲动,别干傻事呀……”
    周安强凛道:“家里没了钱,看谁会给你一口饭吃,你到大街上去讨,人家先羞辱你一顿,一个子不给你,都是他的自由。现实就是这样残酷,药铺入不敷出,迟早是要关门大吉,我们一家几口,老老小小,到时怎么办,真的撑着拐杖到大街上去?”
    张春雷哑口无言,周安强说的,她都明白,也是事实。她喃声道:“老爷,肯定还有别的生意路子,既然开药铺不成,咱们换个行当就是。”
    “哪有你说的这般简单,女人就是鼠目寸光,真是一点没错。现在哪条路子能赚钱?都是混日子罢了,我们一家几口,柴米油盐,要是混日子,早要饿死了。”周安强给了妇人一道白眼,没好气地数落了她一顿。
    妇人低着眉头,不敢哼一声。随后,周安强思索了一阵,喃声道:“宁黎,这回要看你的了……”
    那妇人面色大骇,跪地求道:“老爷,您就放过宁黎那可怜的孩子吧,他三岁丧父,十三岁丧母,现在,得程大夫收留,才有个安身之所。求您发发慈悲,就不要再去扰乱他平静的生活了。”
    周安强凛道:“你懂什么,宁黎心中有恨,这些年的隐藏,不但没让他恨意消除,反而愈加深厚。他天天看着自己的仇人,却有不能动手,这种煎熬,这种痛苦,足以侵蚀他的理智和良知。”
    “老爷,您就收手吧。”张春雷哀求道:“老爷,五年前,事情并不是那样的,宁黎的母亲病逝,根本就不是程大夫造成的……”
    “你说什么?”周安强猛地用手捂住了张春雷的嘴巴,脸色大变,双眼恐惧地望向四周,生怕妇人这些话被第三人听见。
    周安强凛道:“张春雷,你的父亲长年体弱多病,咱们的孩子又还小,如果你还想这个家维持下去,就不要乱嚼舌根。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懂了么?”他的声音很冷,音色却在发抖。
    “唔唔!”望着面目狰狞的周安强,张春雷诚惶诚恐,嘴巴被塞住,早已大气难喘,双眼翻白,意识渐迷,她只能不停眨着眼睛,不敢再言半句。
    周安强放开了张春雷,起身喝了一杯救,出了药铺房门。张春雷无助地瘫坐在地上,低声抽泣着,有害怕,有恐惧,有忐忑,也有不安。寒风凛冽,吹打在她单薄的身子,她打了一阵哆嗦,眼泪越来越少,不知不觉间,晕倒在地。
    周安强去了哪里?不用问,去了找宁黎。风波暗涌,杀意映然,灯火跳跃,惊异诡谲,今夜,又将是一个无眠之夜……
    深夜,程家医堂,东厢房,一条身影如鬼魅般从窗户窜入。屋内灯火昏暗,床上的人儿静悄悄地躺在那儿,正是程翼安。来者是个脸蒙黑巾的年轻男子,眼神冷峻,身形结实,他站在床边紧紧注视着程翼安端丽慈祥的面容,眼中有不舍,有浓浓的恨意,也有一丝无奈的复杂。
    半晌,程翼安突然睁开了眼,就见黑色身影映入眼帘,大惊,正待张口,“你是……”
    黑衣蒙面男子面色骇然,右手猛地一挥,团团黑烟洒去,程翼安闷哼一声,嘴角流血,在诧异中死去。
    蒙面男子脚步转至书桌旁,抽屉拉开,一本慧兰卷经赫然映入眼里。男子双手颤抖,将卷经拿起,眼露喜色,翻开了几页,就见字迹清秀,仔细记载着疾病的发病、治疗等方法。蒙面男子如获至宝,将慧兰卷经小心翼翼地藏进怀中,从袖口抖出另一本薄书,放在抽屉里。
    就见此书外形与慧兰卷经无异,书面亦是写着“慧兰卷经”四字,如果不翻开里边,足以鱼目混珠,以假乱真。不禁想问,此男子怎会也有一本慧兰卷经。
    蒙面男子安排好这一切,往窗外跃去,但站在窗边时,他竟忍不住又回头深深张望了程翼安一眼,像是诀别,像是感谢,又像是解脱。寒风凛冽吹来,唤醒了男子的意识,蒙面男子冷硬地回过头,一狠心,晃如墨黑的夜色,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年来,凭着自己的医术,程翼安尽心尽力护当地村民安康。此刻,她死相凄凉,在一个萧索的夜里就这样与世长辞了,不禁让人为之惋惜,这也是村民的损失。她的面容依旧祥和,没有痛楚。
    黄昏时躁动不安的异样,冥冥之中,就像是征兆。程翼安对宁泽交代了该交代的事,对宁黎说了该说的话,但让人疼惜,她的世界还有她自己吗?她心中牵挂村民的安康,牵挂宁黎的心结,谁又来牵挂她?
    一个医者的无私奉献,程翼安毫无保留地奉献了;一个师父的责任,她也同样没落下,她将自己全部所学,教给了两名弟子。可这蒙面男子又是谁?这样一个伟大的女人,为何又还要杀她?
    一本慧兰卷经横空出世,本是医家之幸,百姓之福,为何又会遭到人的妒忌。这就是人心,人心难测,人心贪婪,人心难安。若是歹心一起,怕是天下无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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