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山幽幽,归人独自慌。
    曾几何时,年少的白羽在夕阳的余晖下,紧张地像个不知归途的野兔,脚步迷乱地扑朔着,前一刻里,心中充满疑惑,自己是否归去地太迟,而在这一刻里,则是无暇顾及,只知道抓紧赶路,一赶再赶。
    而现在,白羽再度独自站立在山峰之巅,心生慨然。
    同样是晚归,为何现在却不觉得慌忙呢?
    大抵是,天上有诸多的小丑在对自己紧张观望,把自己的紧张尽数给观望没了吧!
    “真是个美丽的时间。”
    白羽落座青石,背对夕阳说道。
    但见面前原野开阔,青青夹杂昏黄一片,野草淹没膝盖、绿树怀拥飞鸟,无不是静谧和谐的景面,而当风吹来时,碧数摇曳、百草低头,使得这幅画卷更加鲜活,生动地跳动在眼中,偏巧又有一二飞鸟惊起,使得天地静中有动,醉人万分。
    看得白羽,痴痴然不觉醉了。
    “江山如画更胜画呀……”
    长坐感叹,白羽闭目在风中倾听,细听风的聒噪,又听草的摇曳,还听树叶相互挤动的沙沙声,这些叠加一处,都叫他倍感万物生灵之奥妙。
    然则,别有用心的人,却不明所以。
    “他在做什么?…大抵是在悟道吧!…看来君上对他要有所举动,他亟需调整心境……”
    无端猜测不尽,随风潜进白羽的耳中,勾得他不住微笑。
    正值战事前端,他才有此闲暇出外享受安宁,将细枝末节的小事交由他人实行,不想,倒是被认为怯战。
    不过,回顾自己曾经的过往,那场场简短的战役,却都又富含惊心动魄的情绪。
    不错,他也曾有过担心、有过恐惧,直到现在,他也克制不住些许激动的情绪,但这些,都是他身为一个人说该有的,正如他所认为的,无论是神、是仙、是圣,他们的本质,其实都是人。
    而是人,就都会有情绪,有情绪,自然就会有紧张、害怕和担心,同时,也会有喜悦、愤怒和张狂。
    “想一想,那个曾经长不大的小孩,也怕过很多事情。”
    面向空气,白羽如对老友般闲适安逸,轻轻闭眼,宛若在于史海雄搭话,此时此刻,他十分渴望这位老友的陪伴,大概是出于杀死对方后的怀念,白羽情绪投入得十分认真,叫天上那些零碎仙人一时有些无措。
    “还记得我们年轻的时候最怕什么吗?恐怕没有比突然的小测来得叫人害怕,那在课堂上找不到答案,又没有地方找答案,只能紧张地四处扫望,让老师忍不住想揪我们的耳朵…呵呵,那个时候,胆怯,是我们的真实的写照,只是我们不愿意承认罢了!”
    “而且,每逢大考,你和我都会仔细考虑,然后再去精密部署,但是每一次的精心安排都好像没什么用处,因为成绩还是不理想,只能导致我们后来被老师训斥一顿,然后抄写卷子……可惜啊,现在回想那段时光,老实说,我还是有所眷恋的,只是再也回不去,只能身处在这股往前奔涌的洪流中,不断向前。这是从来都没有退路的争斗,胖子,你说呢?”
    悠悠中,少年的声音响起,并非老友重现,而是昔日的他出来代替史海雄答话。
    “没有退路不是很好?胆怯的人,最适合背水一战,退路,只会滋生侥幸,没有退路,才会断绝他们的希望,让他们只剩唯一的道路,笔直向前,唯有这样,他们才有冲撞出一片希望蓝天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胆怯的人?”
    “难道不是吗?”少年笑笑道,“起码我是认为,在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带有恐惧的。”
    “胆怯,是在恐惧后避而不战,而我,是在胆怯后还勇往直前。”
    “按你的说法,我们还应该是个勇敢的人?”
    “不是吗?”青年白羽笑道,“我发现,我现在有个习惯,从来不给自己留下退路,或者是说,从来不给自己留下明显的退路,只让自己专心在战场上。”
    “所以,我们成功了很多回。”少年说道,“那这一回,也是?”
    “这一回,是真的没有退路可走的。”青年认真说道,“集中所有力量,在对方力量最为疲惫的时候给予他致命的一击!若不如此,我怎么能够彻底击败对手?我这个人很贪心,总会渴望着毕其功于一役。”
    “哈哈哈…看得出来。”开怀大笑,少年敞开瘦弱的肚皮说道,“你看,这小小的胸膛也能藏匿吞吐天地的野心,是谁说,男子娇小无大志?”
    “志向不在脸面,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充满希望的人,双眼总是雪亮的。”睁开眼,白羽凝声如锋芒出鞘,“而我的眼睛,一直都如黑夜里的电光!”
    疾目远射,眼前空空如也。
    在夕阳的影子下,白羽面前没有对手、没有少年,只有原野。
    而他说的话,虽然没有好友倾听,但已经有十人、百人记述默背,准备送往金宫,送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存在。
    关于这一点,白羽并不介意。
    也是时候叫那位存在知晓,自己的心志是不会被折损的,无论他将采取什么样的措施,用以应对他这年少轻狂的后生。
    “猖狂也好、老成也好,只要战败了你,就都是我白羽最好的本色。”
    起身站立,白羽不再枯坐,身形闪灭,骤然出现在青青原野中,感受着双足被野草包合的快感,又看那飞鸟逐一飞离老树,向往高空喳喳鸣叫,白羽伸手拂过窜高的野草,笑了。
    “没想到,野草里面,都有不安分的存在,特立独行地长高到四尺多长,比那些两三尺高的,显眼、扎眼很多,虽然不知能存活多久,当毕竟是凌顶一时。”
    “奇怪,为什么听他说话,似乎每一句都有指向,可是我一句也猜不透呢?”
    “休说你,就连我也猜不透彻,他这些话究竟是自言自语,还是别有用心。”
    “还是统一交由君上,由他来定夺吧!”
    “妙极!妙极!”
    “教主!”
    远远地一声呼唤,惊过白羽侧身,只见苏峰踏动野草前来,身形快若流梭,消消两三个眨眼,就已赶到自己的面前,将面带喜色的脸庞挤入自己的眼中。
    笑一笑,白羽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值得这么开心?”
    “教主,您看。”
    苏峰伸手,将一本熟悉的书卷递到白羽的眼前,那上面精巧的字眼不带人工的气息,正是旧时代里最为常见的印刷产物,封面那最为显眼的书题,正是两个鲜活的大字。
    “聒噪。”
    “你是怎么找到这本书的?”喜笑颜开,白羽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本书卷说道,“我曾经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这本小说,后来都直接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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