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间,三百勇士尽数死绝,令州府震惊!
    收到监军发来的手书,身为知府的黄宗远心如乱麻,一方面是在为三百兵士暴毙的责任头疼,另一方面,则是在有心自己的儿子黄继隆。
    他知道,私自带队出兵的,是自己的孩子,可是在手书里面,并未提及黄继隆的生死状况,如今一夜过去,毫无音讯,叫他如何能不担忧?
    “这孩子,究竟跑哪去了?”
    惴惴不安地踱步着,门外,传来家丁惊讶的叫喊声,“少爷!您回来了!”
    听得黄宗远眉开眼笑起来,连忙跑出大厅,朝着门口赶去,刚一望见,内心石头不由落地,心中生出一股喜意,再走近些,怒意上涌,对他彻夜未归感到责备,再近一些,便是要大发雷霆,要为三百军士的暴毙狠狠地训斥他一番!
    不想这话语刚到嘴边,黄宗元的怒火又戛然而止。
    只见,黄继隆双眼红肿,内里血丝密布,整个人呆若木鸡,呈现痴痴傻傻的模样,麻木地抖着双腿,一点一点地朝府内走进,见人好似无物,直接擦身而过。
    就连碰见须发张舞的黄宗元,也是如此一般。
    “继隆…继隆!”
    扯住黄继隆的衣角,黄宗远急急喊道。
    可他却如死人般,毫无回应。
    木木地,没有理会任何人,黄继隆进到房中,自顾地翻倒在床上,全然不顾还在床上将养的任花楹。
    惹得她秀眉轻蹙,。
    但任花楹也早就习惯他这莽夫脾气,在她看来,二人本就是将就夫妻,各取所需罢了,现下大敌临前,也懒得计较。
    所以合上被褥,任花楹看也未再多看黄继隆一眼,径直睡了。
    听闻着房内翻倒入床的声响,站在门外的黄宗远无奈长叹,背着双手,低沉着脑袋往回走去,他想是,大概黄继隆赔了许多人命,害了心病。
    毕竟责任重大。
    事已至此,身为父亲的他,也只能多卖弄些手段。
    才可掩盖罪责,同时解去小儿的心病。
    是夜,一封书信,自黄府发出,乘着快马,直向城外飞去,仗着知府的手令,守门将士未敢悖逆,悄悄开门放行,令其破开门禁。
    只是他们不曾想,这匹快马才未出城门十里远,便无端栽倒在了地上,送信的小厮,也忽地双眼迷离,神智不清,好似患了呆症,于地上闲坐,似在静等天明。
    蝴蝶轻飞,两道齐舞的灰色影子钻入小厮怀中,稳稳地提起一道书信,送入秀才安一凡的手里。
    低眼看去,上面写着,“王镇南寨主亲启!”
    “王镇南?那不是猛虎山的草寇首领?”
    心中有了猜疑,安一凡解开来看,只见信中,黄宗远言辞内充满亲近吹捧,并着墨渲染仰慕相交之意,过后,又诚请王镇南出手相救,要他共演大戏,伪造三百死士的假象,尾处,还附上诸多的酬谢美意。
    分开贴着的信纸,安一凡发现,手书背后,竟不是下页书信,而是张面值十万两的巨额银根!
    “这些为虎作伥的东西,死了也要继续充当傀儡,也罢,就让我看看,你们如何演好这出大戏!”
    伸手一挥,小厮眼色转明,低头看着地面隆起的小土包,恶狠狠地送上一脚,接着翻身上马,扬鞭夺路而去。
    只当是被绊了一跤。
    殊不知,此刻在他的身上,早已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蝴蝶,一枚贴在他的身上,宛若死物的灰色蝴蝶。
    熟睡间,任花楹心热难耐,梦中胡乱飘起的,尽是旧诗情词。
    “月夜双飞花,今明盼女芳。”
    “一点一滴连作线,巧指编弄思念裳。”
    “无谓天际远,浅笑,执手相偕共平生。”
    不安间,双眉凝紧,发丝间近乎有点点针刺,扎得任花楹无法安睡,气息急促下,霍地张开双眼。
    却只一眼,就让她差点魂飞魄散!
    只见在她身旁熟睡的,不是她的丈夫黄继隆,而是她的旧情郎,安一凡!
    “啊!”
    失声一声惨叫,任花楹滚下床沿,在地上连滚数圈,这才刹住身形,浑身冷汗、浑身惊惧,足足平息了半刻钟,任花楹这才壮着胆子,喘着重气,小心翼翼地提步靠近床边,想要确认个明白。
    但却手脚颤抖,畏畏缩缩,不敢近前。
    胶着间,恰逢天雷发作,雷声随着闪光直落,震得天地失音,一把照明了床头,将安一凡面目劈闪得格外分明,一眼一鼻,鲜活到无以复加,吓得任花楹再度失声,却也淹没在滚滚雷音里,哀嚎过度,肝胆都衰竭,娇弱的身躯无力栽倒向后,再度昏死过去。
    床上,安一凡嘴角轻笑,接着收敛脸色,幻回黄继隆本相。
    次日,天明时分。
    一队装束齐全的兵士,在知府与守城监军的引领下,共同赶赴猛虎山,与此同时,别有一百人马,赶着牛车,从偏门出发,朝向定秋镇赶去。
    不消一个时辰,信马来到猛虎山的知府黄宗远,望着山头远远飘起的三丈黑旗,嘴角泛出了笑意。
    “去,传我命令,众将士休整半个时辰,接着喊杀起来,给我喊足了三刻钟,就班师回去!过后,就可以去库房领赏钱,记住!一定要把嘴,给我闭紧了!”
    “小的明白!”
    过后,半个时辰内,鸦雀无声,毫无动静。
    而在这半个时辰后,喊杀冲天,声势沸腾!
    与此同时,猛虎山上大摆筵席,摆酒庆祝这横来之喜,从此有了知府撑腰,猛虎山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了。
    直到声嘶力竭,数千兵士气力渐衰,黄宗远大手挥起,令兵士撤离,同时叫兵士自行挂彩,自割一小口,得银一两,自割一大口,得银五两!
    顿时间,一支精神抖擞的重兵,立即化作吃了败仗的伤旅,各自相互搀扶着,半垂着脸色往城中悻悻归回城中。
    分开路道,受着沿街百姓的指点目光,三百具战死的尸体,也公然横过了闹市。
    “噫!这倒是个好手段!”
    望着那浅浅一层草席遮盖着的尸体,坐在茶楼上用茶的安一凡不由得拍手叫好,这招瞒天过海,当真是下了血本。
    “此番吃了败仗,正好借由出兵,听着,三天后,备齐精锐,务必要给我一股作气,拿下猛虎山!”迈步踏进门槛,黄宗远还不得消停,正和部属交代间,任花楹的陪房丫头急急赶来,“老爷,夫人她,也害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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