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脾气很坏、贪财好色的巨龙,曾在无数个漫长寂寞的夜晚,将自己温暖的大肚皮贴到了金币上。
    也许对于那些金银珠宝而言,它们所接触到的第一份熨帖的温度,不是勇者沾满了龙血的手,而是那轻轻起伏的大肚皮。
    白棠变成了人形,变成人形后,大贝壳床对两个妖怪来说,显得有些拥挤了,白棠小心翼翼地躺在苏思远身旁,将苏思远放在小贝壳旁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腰间。
    好啦,这样你就可以圈住我了。
    白棠这样骄傲地点点头,觉得自己真的是宠溺得不得了。
    苏思远爱睡懒觉,他怕打开贝壳照进的光惊醒对方,就窝在贝壳床里看对方睡大觉。
    他静静地看着苏思远熟睡的面容,视线落在对方长长的睫羽上,苏思远的下睫毛特别浓密,白棠忍不住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上翘的睫毛。
    又轻又缓的鼻息吹在白棠的手腕上,猝不及防的暖意,白棠的指尖抖了抖,落到了苏思远的眼皮上。
    这种小意外唤醒了沉睡中的男人,对方缓缓睁开眼,放在少年腰间的手也下意识的稍稍用力——
    把少年抱了个满怀。
    白棠全身僵硬,好像被抓住小尾巴的小动物,怯怯又慌张地和猎食者浅色的眼眸对视。
    这个猎食者真是太可怕了,目光温柔到能溺死一窝白棠这样的小妖怪,连散发出来的气味都那么具有迷惑性,那是暖洋洋的草木气息,好像春日阳光下的枝桠缭绕的香味。
    好半响,白棠才嗓音发干得小声道:“早、早上好呀。”
    苏思远笑了一下,笑容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早上好。”语调是慵懒的上扬,不能这么说,他的语气很奇妙,就像吐出的烟圈弥漫在空气中的轨迹,似潮汐般的起伏,带来酥酥麻麻的痒。
    低音炮总是会让耳朵酥麻一点。
    比如让面前的小妖怪……红了耳廓。
    *
    苏思远为什么会在七夕节的早晨呼呼大睡呢?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苏思远的天赋能力是控制植物的生长,催生出一朵花对他来说无比轻松,好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但是催生出一大片连绵不绝的花海,是很耗费精力的。
    大贝壳床被缓缓推开,一朵娇艳欲滴的海花掉了进来,而后是其他的花朵,陆地上的,海洋里的,红色的,蓝色的,紫色的,似蒲公英一绒一绒的,似牡丹一簇一簇的,那些花朵太多了,多到几乎汇成了另一种海洋,那是花的海洋,可以将人完全淹没的花海。
    这就是苏思远今天起不来的原因。
    男人拾起一朵不知名的海花,动作轻柔地将它轻轻放在沙地上,而后再将贝壳床完全打开,那些雪白的磨砂质感的贝壳上堆积的花,通通掉了下来,纷纷扬扬的,好像一场无穷无尽的花雨。
    那些花朵飘洒在光球内,因为光球内是干燥的,所以它们堆积在沙粒上,铺成了厚厚的地毯。也有一些花朵飘了出去,顺着海水不断往外流。
    像是缤纷的水流,流向另外一个世界。
    苏思远收回手,他回头看向小嘴微张的白棠,双眸弯了弯,他说:“七夕快乐。”
    *
    白棠赤脚踩在花毯上,因为花朵堆积得太多,精致的脚踝都没入层层叠叠的花中。
    花朵遮掩了光球内外的界限,白棠的脚趾无意间碰到光球外的海水,冰冰凉凉的柔软触感,让白棠下意识地缩起脚趾,海水被惊出了几个小泡泡。
    白棠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一下,他回头对苏思远道:“花太多了,太漂亮了。”
    是呀,光球已经放不下这么多的花花了,四周的海水好像也装不下了,没有一朵花是相同的,它们是各式各样的品种,几千种,几万种花朵全部都在这里盛开。
    白棠忽然想要游出去,看看那些飘走的花是什么模样。
    不是戴着金鳞,不沾海水地出去,而是取下鳞片,像一条鱼儿一样游曳出去。
    这种想法来得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让人心动不已。白棠将金鳞和锦囊取下,放进了小贝壳里,而后把手伸到光球外面,彼时海水中正好有一朵花擦过指尖,摇摇晃晃飘到远方。
    白棠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像是在田野上的孩子看到了蝴蝶,蹦蹦跳跳想要追逐一样——
    少年深吸一口气,穿过了淡淡的光圈,扎进了微凉的海水中。
    广袖长袍的白衣被水打湿,变成透明的样子,柔软的白绸好像流云在水里飘摇,水波温柔地冲刷着衣摆,漫过柔顺的黑发。
    绑在黑发上的发带被水的力量解开,打了个圈儿漂走,没有了发带的约束,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发尾顺着不定向的水流的波动,四处晃动。
    少年好像感受到了发带的消失,他回过来了头,也许是凝滞在海水中,所以一切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播放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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