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子规手里忙活着,却忽然一个转折,而后久久沉寂了声音,可谓吊足了祁骜的胃口。在连做了三页一天方后,子规才继续说了起来,“不过你随我们前往罗云,要备下礼物。虽然我们和罗云观观主关系不错,但关系却也没有好到可随意托付一个外人到他观中。
    “你略备薄礼,待观主张大师尊师之礼,再兼之我们的推荐,则观主张大师应下的可能性才大。这礼物么,不求如何贵重,只求合乎观主的心思,张大师修道之人,精于黄老三式占卜……”
    那一边儿的丹歌听言挑了挑眉,已经知道子规让祁骜所备的礼物是什么了!他顺着子规的话头,道:“据我所知,张大师精通三式中的奇门遁甲,你若为大师奉上一趁手的奇门遁甲盘,你在观中学习的事情就该好说不少了。”
    就在祁骜思索犹疑之际,杳伯却抢先开口了,“哦?这张大师听来不是等闲之辈啊,竟会奇门遁甲。三式对应三才,三才者,天地人。太乙神数算天,奇门遁甲算地,六壬神课算人。然而三式早于《周易》,《周易》的出现,就使得三式渐渐式微没落。
    “后人便有学习三式的,也多学习六壬神课,因其对应于人,乃夏朝运用广泛的人事预测学问,历来被奉为皇家绝学,后来人也趋炎附势,多习此术。所以三式之流传,六壬神课最为完全。
    “至于奇门遁甲、太乙神数,则所习的人甚少,只有少数自先古时期就根深蒂固的、延续至今的世家,才有相关记载的大段保留。譬如我风家保留了一些太乙神数,一些奇门遁甲,你沈家,也有较为完全的太乙神数保留。
    “除你我两家外,还有一些世家宗族,虽然已经没落日久,但在以前,各个都俱是庞然大物。可这江陵罗云观,我可说是闻所未闻,但其观主,却精通……,竟是精通这奇门遁甲!属实让我惊异不已啊。”
    丹歌可是头一遭听到杳伯话语当中的讯息,他皱了皱眉头,“我还以为那张大师会奇门遁甲是寻常的事情呢!我到底闷头在长白池水之下苦修日久,根本不明白这天地具体的情形啊。而照您这么说,罗云观的来历或是不简单了?”
    天子沉声道:“未必是罗云观不简单,但那张大师一定是不简单了。”
    杳伯点点头,瞧向了祁骜,道:“人说好奇害死猫,不无道理。这其中张大师便是有惊天的来历,你们也不要追寻,尤其祁骜,我对你最放心不下。你有对我风家的那翻往事,所以我料着你或许有一朝兴起,便又去发掘张大师的秘密。
    “而你的动作但凡被张大师撞破,那么他可以轻易地杀掉你,你要知道你是这修行界里,末流中的末流,渣滓中的渣滓。你身死不算,还会将丹歌子规对你的一片好心辜负,甚至陷他们于不义之地,乃至于我清杳,也终将与罗云对立。
    “你当知你早已与我们有万千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势必要想清后果,绝不能凭着一己私欲,铤而走险。当然,你如果有报复我们的意思,则大可以大摇大摆地去做……”
    祁骜连连摇头,“不不不!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儿。您众位待我不薄,赠我祸绝、向生、砚龟之物,又耗费精力为我制取画纸。更因有各位际会因缘,才有我踏入修行界的今天,我……”
    丹歌连连摆了摆手,再不容祁骜说下去了,“杳伯只是给你提个醒,可不是让你在这里表示忠心。到时你只要能摆好你的学生态度,待张大师能时时尊师重道,则杳伯的这一番话,就不算白说。而张大师显然来头不小,你能受了他的教诲,你的福缘可是不浅啦。”
    祁骜连连点了点头,细心思虑起将为张大师备下的礼物,“这奇门遁甲盘……”
    而在另一边,子规在闻听张大师身份不简单后,就陷入了沉思,此刻清醒,就不由长叹,“或许我们去罗远观这一趟,恐是徒劳啊。罗云观观主张大师来头非小,大抵罗云观也牵扯颇多,殊勿或许因有要事在身,必不被我们所劝动。”
    “总要试试。”丹歌并不死心,“罗云观的事情之大,或与风家老家主谋划之事一样大,事关天地,但我们前去求贤,也不是出于玩闹,我们也是为了天地。到时求贤得与不得,就看我们彼此两方,谁家关乎的天地更大,谁家面对的灾难更为迫切了。”
    杳伯天子等人此刻也听懂了,这两个家伙前往江陵罗云观,暗地里打的可是挖角的主意,而送祁骜道观中修习,怕只是个借口。“不过这两人方才说话那水到渠成的模样,不似早有算计啊。或者说,这算计高明在不显山不露水呐!啧啧啧。”
    “哦!”祁骜忽然问道,“那奇门遁甲盘我到底何处得到呢?”
    天子递过一页纸去,这一页纸呈现了奇异的血红之色,这正是融了三条蜈蚣而形成的三天龙方絮。“就从这上头得到。”
    祁骜结果这三天方,脸上就展现了苦意,这意思是让他画一个了。这红色的纸却是一页三天方,看来奇门遁甲盘不似听起来那般只是个随意的盘子,它需在这最高级的纸张上才可画出。相应的,祁骜画这奇门遁甲盘,就需要发挥出他十分的画术,才有可能得到这奇门遁甲盘。
    祁骜陷在了桌旁的椅子内,转着手中的祸绝笔,盯着着一方红纸瞧了半晌,最后闷闷出声,“可不知,那奇门遁甲盘长得什么模样啊?”
    这一番话说出将众人都是一闪,席锐扶着自己的腰,笑道:“我原以为你坐在那里是在酝酿起势,结果只是在发呆?这奇门遁甲盘我曾在风家藏书阁中阅读到,整盘需以阴沉木制作,不为奢华,只为契合性质,能使占卜最为准确。
    “盘上分作八份,八份再分四层,内盘第一层,篆神助八神,为:九天、九地、朱雀、勾陈、六合、太阴、腾蛇、值符。二层为九星:天心星、天蓬星、天任星、天冲星、天辅星、天英星、天芮星、天禽星、天柱星,其中天芮天禽同居一格。
    “三层为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与中央合为九宫。四层为八门:生、休、伤、杜、景、死、惊、开。自盘内至盘外,由天及人,天、地、人、神、星、门、奇、仪,八者相互组合,即成奇门遁甲。”
    祁骜在一侧听的云里雾里,虽然脑海里有了这奇门遁甲盘大致的形貌,但若是随意地排列组合,显然不合原理,“这四层该如何对应呢?”
    “只有顺序,没有对应,整个盘都是灵活可以转动的。”席锐说着站起身来,夺了祁骜的笔,就在一页白纸上细致地描绘了起来。很快,一个奇门遁甲盘就在这白纸上诞生了,而这画出的奇门遁甲盘,与席锐刚才所说的又有不同,多了许多东西,一些什么戊己庚辛的字将整个盘填得满满的。
    “呃……”祁骜接过了席锐递还的毛笔,歪着头将这奇门遁甲盘端详了半天,越看越愁,“这修行者们当初到底是如何发觉这规律的呢?真是折磨。”他带着这等思索,自然就越发钻研不下去了,于是他看了半晌又半晌,也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而不具备神韵,祁骜就忧心待会儿他正经在三天方上作画时,这奇门遁甲盘成真的几率恐怕很是微小了。正因他如此心忧,他停了又停,还是埋头在了这密密麻麻的文字图形当中,一筹莫展。
    等到过了大半个早上,时间来到十点来钟,众人将三麻袋的蜈蚣炼入白纸,形成了高低三摞天龙方絮时,祁骜依然没有狠心下笔。
    丹歌终于忍耐不住,皱着眉头走到了祁骜的近处,问道:“怎么样了?你在钻研什么?”
    “呃……”祁骜一指白纸上的奇门遁甲图形,“画得还挺圆……”
    “就这个?!”席锐高叫了起来,“我还当你又怎样的好悟性,从里面发觉了什么智慧呢!”
    祁骜哭着脸笑了笑,“既然是要呈给未来师父的,虽未必当真能拜师,但日后必有教导之恩,这奇门遁甲盘我总不能搞毁了。便是不思虑这些,我也要省些三天方才是,所以我像试着抓住其中的神韵部分,争取一次成功,但试来试去,最终毫无收获。”
    杳伯摇了摇头,道:“你错了,神韵虽然会存在于物体当中,但使物品呈现神韵的从来是人。就例如你手中的祸绝笔,放在在场任何一人之手,都是废物,唯独在你手中,独具神韵。
    “但你选它却又不是因为它能让你的画作成真,或是因为它的神韵,只是因为寻常的笔不能承受你的力量罢了。真正使得画作成真的,还是你的画术修行。真正使它具备神韵的,还是你的技艺。
    “张大师也好,其他人也好,使用奇门遁甲盘,只是借用此物,做到有据可依。而天然测算,应天应地,请神驱晦,占星布门,玄奇精仪,都是发自操纵这奇门遁甲盘的修行者、炼气士本身。所以你根本无需考虑什么神韵的问题,神韵是后天的施术者赋予的。
    “你就像画那一圈羊一样去画这奇门遁甲盘就行了。后续成盘,我们还有动作的。据我所知,成盘之后我们要以五加皮焚烧将盘熏透,而后以法力融以七叶一枝花,到时这凡物也就带有些许灵气了,再由张大师使用几次,则神韵自然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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