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儿那边儿听得一撇嘴,他如今已是知道为什么子规避着岱庙不敢靠近了,因为那里头有二十四个小鬼烦心。当前他又听得子规什么恩德夫妻,分明是因为那三个女鬼貌美,才不愿舍弃置。他却也没有嫌弃的意思,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提及这人之常情,沈灵儿忽一时感觉有些骄傲,他暗道:“这事情上我师父就比较另类了。我师父到如今都没有见过师娘的真容呢。”
    而便在沈灵儿暗自夸耀丹歌的时候,那一边的子规,思虑着二十四个孩子阵阵头疼,也是想到了丹歌。他向丹歌问道:“你有没有办法减少这小鬼儿们的数量呢?”
    “嗯?”子规对面的三人都是双目一瞪,三人齐齐瞪着子规,齐声喝道,“虎毒尚不食子啊!”
    丹歌瞪着子规,“虽然它们的出现并没有你的许可,但它们一定是你的骨血,你因为早先炼精化气没有完全,此次浊气当中携有精气,这才使得三个女鬼为你除浊气时染上了身孕。你要杀死这些小鬼,确确实实谋害的可是自己的亲子!
    “而杀死小鬼儿的手段就多了去了,你可以把它们曝露阳光之下,你可以以童子尿撒,黑狗血撒,你还可以用桃木剑劈,甚至于你本身天地气息所结的宝剑,就有奇效。不知道,你想用哪一招对付呢?嗯?”
    丹歌故意说出招数,正是要瞧一瞧这子规,到底有多么狠毒!
    子规却是一笑,“你们会错意了,我并不是要杀它们。我当然也知道它们来自我胸中的一团浊气,而正因如此,我就有一些奇思妙想。既然它们同源一团浊气,有没有可能让它们相互融合呢?少一些数量,我瞧着就没那么心烦了。”
    丹歌立刻果断地摇了摇头,“虽然他们来自于同一团浊气,可浊气本是无生命的,更没有思想。三位鬼母侵染浊气诞下的二十四个小鬼儿,都是有各自思想的,你这融合,就意味着思想的抹杀,你这就还是在害命!”
    “果真是没有办法吗?”子规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二十四个小鬼儿,这个数量太庞大了。坐拥后宫的封建皇帝,一生也未必能有二十四个儿子,他却齐刷刷一般年岁,一下子有了二十四个孩子。
    这要是传出名声去,他子规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物了,这必是修行界历史记载中的风流韵事,他活脱儿就成了一只种鸟儿!
    即在子规暗暗绝望之时,风标却想了片刻,道:“这事情,这想法,你就没有同我大伯说过么?”
    “我……”子规不知如何说是好,他苦笑着摇头。
    丹歌却瞧透了子规的心思,“他都憋着不想相认呢,怎么蠢到把这事情告诉你大伯。你既提到你大伯,杳伯可是有容小鬼儿们融合的办法?”
    风标点头,道:“我大伯的医术你们知晓,可算是高明了。如今他多是医治疑难杂症,往昔,我族内有皮外伤的,也是由他医治的,他能让伤口复原,将伤口还原到受伤前的状态。这技艺叫做反衍。反正的反,衍生的衍。
    “而这反衍的理论基础,正是来自于阴阳八卦当中,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反衍,则八卦反衍四象,四象反衍两仪,两仪反衍太极。我早前曾和丹歌击征他们说,你的孩子是二十四个,一卦三爻,八卦二十四爻,正合其数,我断之为大福大运相。
    “若是能使这二十四鬼以阴阳爻相计,排列八卦,我大伯再使用反衍,或许能让你的孩子从二十四个,变作四个、两个,乃至一个。这虽是变相的融合,却并不会破坏每一个孩子的思想,二十四个思想会成为一个思想,这样的一鬼,必是聪明绝顶的一鬼。但……”
    风标说到此皱起了眉头,并不愿多说下去了,显然这样的反衍,彼端也是极大的。
    “但?”子规却追问起来,“但什么?”
    风标答道:“但是这样融合成的一鬼,一定有极为严重的精神分裂,很可能会出现二十四个不同的人格,那将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儿。这二十四个人格会将这一个整体折磨得痛苦不堪,最终会完全从内部崩解。”
    “崩解?”子规问道。
    风标点头,“简单说,就是爆体而亡。”
    “那算了。”子规摆了摆手,他还不至于完全为了自己的感触,而全然不顾及这二十四子的生死。
    “那若是反衍成四鬼?”沈灵儿好奇发问。
    风标笑道:“事实上无论反衍成几鬼,减少的只是数量,思想一点儿都没有减少,子规面对的永远是二十四种思想。”
    “那这样说来,还是不要反衍的好。”子规苦笑道,“二十四人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我还知道怎么应付。若是反衍了,一鬼具有多种人格,我和一鬼相处,就要先分辨明白其身内的人格,这反倒是给我自找麻烦。”
    “看来呀。你注定了是这多子多孙的命。”击征笑道。
    “逆天改命,倒不如认命吧。”丹歌道,“你抽空返回岱庙,承认了你那三位妻子的名分,不是应付,而要切实地盟下誓愿,或者操办起来,办一场婚礼,给了它们安慰。如此之后,它们就心中有底了,不至于连天哭闹了。
    “你更需给唐槐抱子前辈多多的孝敬,你的三位妻子二十四个孩子,都指着人家庇护呢!而自你逃离岱庙到今日几十余天,你那三个妻子每日哭泣,给人家可添了不少麻烦!”
    “哎?师父!”沈灵儿听到这里,急忙问道,“你们在岱庙所见的二十四小鬼,都是多大的年纪?”
    “尚在襁褓,也就是二个多月吧!”丹歌答道。
    沈灵儿到此更加迷惑了,“之前引师父可说,相隔几日小鬼就能长大,又过几日小鬼就能成年。可自我代师父从岱庙逃离过去了八十多天,你们见到的小鬼儿也仅有两个多月大。为什么在这八十多天里,小鬼儿们没有变化,却在你们相见之后,小鬼儿能迅速长大呢?”
    “为什么?因为人家诓了他们呗!”子规朝丹歌等人翻了个白眼。
    丹歌却硬生生把白眼又翻了回去,“不学无术!因为很快他们就要到百天了,百天之后,小鬼们就可以初涉修行,一旦修行起来,则生长极为迅猛。而立之前,生长迅猛,而立之后,驻颜有术!这正是鬼道修行!”
    “这样……”沈灵儿点点头,却是又缩了缩脖子,不敢对子规看哪怕一眼了,好似他不经意之间,又揭了子规的一条短处。
    子规咬着嘴唇,却没有埋怨沈灵儿。他想了一会儿,道:“百天,我算着应该是在农历九月初三日了。到时我去岱庙看一看吧,也好见证修行小鬼儿们的一场启蒙。”
    “好!”丹歌风标击征三人连连点头,只要子规允诺下探望,说明也就认了这三妻二十四子。这令他们欣慰不已,到底子规并非绝情的人。
    子规心内也是缓了一口气,他既然定了下来,就说什么也是认了。这终身大事定下了,他舒缓了一口气,再望向丹歌风标等人时,就精神了不少。“你们此次在青龙洞府,有怎样的收获呢?”
    “唔。”丹歌朝远处一指,“既然已经快到清杳居了,我们就到了清杳居,集合了众人,一块儿说吧。”
    子规扭头一望,确实是快到清杳了。他点点头,“好!”随即催动起法诀来,让金玉八卦极快速地接近清杳居。
    丹歌见到如此,笑了起来,“你不必如此急切,我们到了清杳居,总要和一众人都打了招呼,才会提及青龙洞府内的事情。所以到了清杳,你也要多作等待的。”
    子规却并没有缓速,一声叹气,道:“那看来,一时半会儿我是听不到你们的故事了。”
    “怎么?”丹歌皱起了眉头。
    子规道:“在这三个月里,清杳居,或者说是我们和风家以及商丘之间,发生的事情应该不比你们的故事少。”
    子规说着控制金玉八卦陡然一停,而后缓缓降落。他笑道:“到了。你们先看看清杳居的故事吧。”
    子规退开身子,往清杳居伸手一引,“请!”
    这情形却让丹歌风标等人不敢迈步了,他们三人先是愣在原地,仔细打量了起来。入目,是清杳居三个大字的匾额,之前的破匾已经撤去,如今这张匾比以前大了不少,而黑底而白字,比以往似也厚重了不少。
    两旁看去,门的两边是新垦的土地,宽丈余,长三五丈,两片小田,其中花花绿绿,也辨不出是什么作物来。而门前就只有这么些看头,其余并没有什么新颖之处了。
    丹歌风标击征三人沉着气彼此对视一眼,终于从金玉八卦上走了下来,然后随着子规沈灵儿的相请,踏入了清杳居的院中。如今的院内就和当初的情形大有不同了!以前的清杳居仅有这入门后的一间正屋,正屋侧边有一间书房,沈灵儿正住在书房当中。
    如今,就在这正屋的两侧,新修了两件耳房,然后在左右两边,新修了东西两厢,每厢是两间屋子。这院子于是小了些,但还是足够容纳不少人的。
    “新增了六间房?”丹歌向子规道,“此番来了王响老先生沈星儿还有你,再有原来的李尤沈灵儿席锐,这六间房倒是恰好啊!”
    子规摇摇头,笑着望向丹歌,道:“李尤沈灵儿沈星儿住在一间屋内。席锐也不是一个人住,响伯倒确实独占了一间,我也独占了一间,尚余两间,其中有一间也有人住。你猜一猜吧,和席锐一起住的人是谁?那一个单间儿内住的又是谁?”
    “这我猜不准。”丹歌摇摇头。
    “你一猜即准。”子规道,“毕竟你认识的也没几个了!”
    丹歌想了想,“我似乎认识的就只有风家的几人,还有一个前来相助风家的葛孑。若是葛孑在,那她一个女子,一定住那个单间儿。而和席锐身份相当的风家客卿,这名字呼之欲出,必是天子了!”
    子规和沈灵儿齐齐伸出了大拇指来,子规笑道:“不错!正是你的这般判断。你们三人,今夜有一个和我同住一间,余下两人住空着的那一间,这数目是刚好的。其实还是二十七个人的,但他们那么多人,也没办法安排在这边了。”
    击征忽然双目一瞪,“二十七个人?是我师父带回的那十二个人和苏音的十五个人?”
    “嗯。”子规点点头。
    风标皱起了眉头,“天子……,终究是退出我风家了?”
    子规挑了挑眉,他没有料到风标竟然敏感到这种地步,但既然风标说到,他也不好隐瞒。他点点头,“对,带着苏音一行从你风家离开了。”
    “为什么?”风标双目似能直透人心底一般,直瞧得子规忽然也一阵瑟缩。
    “不为什么!所谓人各有志。”这一句却不是子规的回答,而是出现在正屋门口的杳伯。
    风标的锋芒闻言忽然收敛起来了,他变了变脸色,最终换上了微笑。“踏踏踏”,他连跑数步,“大伯!”
    杳伯也是带着微笑,将风标一揽入怀,拍了两下,然后一把推开。他脸上正色起来,一点风标额头,“你个小娃,倒是会这等变脸色应付我了!”
    风标笑着挠了挠头,“既然您在,那这事情应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你的想象是什么呢?”杳伯问道。
    “以天子为首的一伙人,意欲和我风家分庭抗礼。”风标道。
    杳伯双目灼灼地盯着天子的眼睛,“这件事儿糟糕在哪里呢?”
    “糟糕在我处在中间,左右为难。”
    “没你想得那么糟糕。”杳伯笑道,“但分庭抗礼,平等相对,也是事实。”
    风标抽了抽嘴角,幽幽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已有估料了。“这还不糟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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