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就在这闹市中心丹歌子规所住的酒店外头,来了个伶俐的家伙。这家伙走步之时常爱左顾右盼,右手拇指扣着中指,紧紧绷着,踮脚行步,明明一副贼态。但目光镇定,虽有贼相,却无贼心。
    他抬头瞧了瞧这堂皇的高楼,口中赞叹一声:“嗬!好气派的高楼!那位爷,果然是家底深厚的门户!二公子虽然又接济了我许多,可也不是在这里头挥霍的,我就找个旮旯忍一宿吧。明儿个给那位爷去当差,二公子说了,那好处必少不了我的!”
    这人说完,走下了酒店门口,找了个犄角旮旯一蹲,用两臂一抱身子,就这样靠着墙睡着了。
    此夜之中再无后话。等丹歌醒来,已是艳阳高照,是崭新一日了。
    丹歌子规金勿三人依旧在酒店中随意吃了些早饭,而后丹歌子规佯装回屋,金勿又说出去转悠,离开了酒店。而丹歌子规在九层上呆了一会儿,就来到了酒店大厅,准备去往李尤家中。
    子规和丹歌慢慢往外面走,子规道:“我看金勿这是到了紧要时候了,也不顾及我们对他有没有疑心,就这么直接地出去了,他必是去那茶馆的。”
    丹歌却似想到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道:“倒也未必。金勿到底是比老桃头强健些的。”
    子规一听就懂了,“怎的?那马心袁初次体验后即不可自拔了?”他说完感觉这话头不对,连忙在嘴前扇了扇,“去去去,你尽想这些龌龊的东西。”
    丹歌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这龌龊的思索。他手中捏诀,感应起李尤的气息来。
    未久,就在丹歌的手掌之上,浮起一缕晶莹的法力,这法力宛若银针,正是用李尤气息结成的指南针。丹歌正用这指南针寻找李尤家的位置,他这一手端着针,另一手朝着子规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
    两人跟着指示走出酒店,就要绕过酒店,往东北方向走去。
    而两人刚刚走下酒店大门的台阶,就有一个人从一旁窜了出来。这人边跑着边朝着子规招手儿,同一时还在高喊:“爷,我在这儿等候多时了!”
    “呃……”丹歌端着手看着这来人衣衫倒也齐整,但总有一股子伶俐劲儿,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按道理这样相貌的人,必定贪于财色,经营手段,也常有不当。这类人成不了大本事,也做不得奴才,做奴才不是能尽心的主,只是爱阿谀的仆。”
    他心里竟萌生这么刻薄的思索!
    丹歌想着,又去看子规的反应,子规的表现证明他还确实认得,这让丹歌一时摸不着头脑。“子规何时认得这人?还是这么样个人!”
    子规看着这人跑来,才迟迟地喊出这人的外号,“机灵儿!”
    “机灵儿?!”丹歌听得更皱眉了,“这可真是把猫腻都玩在表象了,机灵儿倒是没差,可从也没听过有人这样卖弄的!既是投机的营生,就该稳健些的名字!”
    他俨然在头一眼瞧到机灵儿时,就把这机灵儿想定了是个投机取巧的掮客。
    丹歌撇了撇嘴,“必是新手,才起这么个名儿。换做是识货的主顾,必因这一个名字,不敢委任了。”
    子规看着这机灵儿的出现,十分诧异,同时又有些欣喜,他打了个招呼后,随即就问道:“你那生意,不做了?”
    “哼。”丹歌轻哼一声,暗道,“果然,这子规必是和这等人做过生意了,这些个掮客贼得很,未必子规就从里头赚了便宜。此时见这这货还有笑意,必是被人诓了还不知晓!”
    “对,不做了。”机灵儿点点头,“您那天一句话点透了我,我那钱挣得不干净,不能污了二公子的接济,让二公子替我背了污浊。自你走后我就散了探子,钱也全都送给了我那小徒弟儿,我这会儿一贫如洗,就只有来这儿从您这个找饭辙了。”
    丹歌只觉得这机灵儿已经开始使招儿骗子规了,他连忙走了过去,大瞪着双眼,他话还没说,就被子规的一句话顶住了。子规道:“丹歌,这就是那个给我透露情报的人,就是他告诉了我,风家在商丘城的人有风家接引典购和风家的二少爷。”
    “呃。”丹歌训斥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口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他只咧了个笑,没敢多说。
    机灵儿瞧着丹歌打量了打量,道:“原来这位就是二公子所说的丹歌,二公子正是托付了我,让我帮您做些事儿,说您必是不会少给我好处的。”
    丹歌皱了皱眉,暗忖:“难道这掮客联合子规要搞我么?”他想着看向子规,只感觉子规的笑容也有些假了。他连忙摇了摇头,“不能不能,子规不是那样的人。必是我神经过敏了。”
    子规和机灵儿都在一旁看得纳闷,子规暗道:“这家伙怎么像是短了根弦似的?”而机灵儿则暗暗埋怨起了风标,“二公子说这丹歌是个聪明人啊,怎么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倒不如我见识过的这位爷机敏!”
    子规伸手点在丹歌身上,“是不是你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啊?!怎么憨憨的呢?”
    “不知道啊。”丹歌说着散去了追寻李尤气息的那指南针,而就在这法诀散去的时候,丹歌忽然感觉神清气爽,诸多的事情霎时通达,眼睛也灵动起来。
    子规和机灵儿看得清楚,这眼前那看起来本来蒙昧的人,一霎时就显得颇为干练了!子规大睁着眼睛看着丹歌,讶然道:“嘿!真是奇了!这一会儿我瞧着你就忽然复原了。”
    机灵儿也点点头,“对对,我也感觉。”
    “你刚刚做了什么?”子规问道。
    丹歌答道:“我刚才散去了对那李尤气息的追踪。”
    丹歌这番话说出,他就和子规齐齐皱起了眉头。只是对于气息的追踪,竟然影响了丹歌,使丹歌显得毫无智慧,且有颇多猜忌之心,甚至于凭空妄想,这气息可就不简单了啊!而且这气息本是来自于一个凡人,这凡人的气息能影响一个修行者,其中就更有奥妙了。
    两人思索之际,机灵儿就只能等着,他是刚刚入门的修行者,对各种力量都不清晰,所以他并不知道这气息影响一个人,是特殊是寻常。
    未久,丹歌和子规都回过神来,看到等待的机灵儿,连忙表示了歉意。然后在丹歌带领之下,边走边说。
    他们所说的内容自不是这气息的事儿了,气息的事儿我们可以等去到李尤家再说。此时他们说的正是机灵儿的事。
    丹歌向机灵儿道:“风标,正是你那二公子的名讳了。风标让你来找一个叫丹歌的人,却不曾和你说让你做什么吗?”
    机灵儿摇了摇头,“风标公子神的很,据说他卦数灵验,常能未仆先知。就例如此次,我本已经离开市场,因为这位爷……”
    子规笑了一下,连忙伸出手来,“你早已不是那个搞博彩摊子的机灵儿了,你也不必这么客气地叫我,我叫子规。”
    机灵儿连忙握住了子规的手,“您客气,您叫子规,我……,嗨!您还叫我机灵儿吧!”
    子规的笑意收敛起来,“怎么,你没有名姓么?”
    机灵儿点了点头,“不瞒爷……”
    “子规!”子规厉声喝道。
    “嗨!我这是伺候人伺候惯了!”机灵儿笑着,他此刻开心得不得了。虽然是子规厉声打断了他,但这可是在把他的地位往高处抬,他现在和面前这两位,是要平起平坐的了!
    “您瞧着比我大,我就叫哥了!”机灵儿道,“子规哥,我不瞒您说。我这命可就是风标公子救得了,您既是修行者,必是明白这修行者的世界里,多有糟粕和古老的存余。一些个世家闭门造车,长久不与俗世往来,尚还用这奴仆的。我倒也不怕得罪风标,那风家,就也是如此!”
    子规和丹歌点了点头,他们接触过的焦家,正有这样明晰的等级,焦家的南北两方,就是两个清晰的阶级。
    机灵儿道:“我呢,就是这商丘城外南三十里处,一个姓肖的修行门户中,那肖家少爷的书童。肖家少爷幼时我即被买了来,比那少爷稍小一些。小时候倒也没察觉差异,等少爷稍长,就可对我颐指气使时,我才发觉我不过是这肖家一条哈巴狗。
    “我的乳娘是这肖家做工的一老奴婢了,她常劝我命由天定,不要妄图改变,我虽然挺着不听,其实已经是默认了自己的一生。直到后来少爷开始接触修行,我在其旁陪侍,我竟发觉我也可以修习!且速度尚在少爷之上!
    “自那时起我真觉得我不该在这肖家了,我本可以做到和那肖家少爷平起平坐。我于是在给少爷买饼的时候,掏了出来。可到了外头我才发觉外头的世界又和我在肖家的世界不一样了!我根本无法生存,我就成了一个乞丐,一无所知。”
    他说道此处一摊手,“而在我饿急了的时候,我就把我偷出来的肖家的修行秘诀,给卖了。”
    子规一挑眉,问道:“卖了?卖了多少?”
    “换了一个烧饼。”机灵儿苦笑着,“然后就在我把肖家秘诀卖出的第二天,肖家灭门了。”
    丹歌听着,他脸上本因那秘诀换烧饼刚泛起的笑容,又因这灭门二字湮灭了。他问道:“这灭门,可是你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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