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斌再无话可说。
    端木敬也沉默了下来,又开始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手中的茶杯上。
    这一刻,洛文斌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无助,什么叫无可奈何。
    “唉……”,过了好一阵后,端木敬忽然叹息一声,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随即起身,淡然道:“洛兄,我知道有些决定对你来说实在是困难了些,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人生在世,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们正在做的事,未必一定就是我们自己愿意做的,你是这样,我是这样,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这样”。
    自始至终,洛文斌都是背对着端木敬,此刻,他竟连头也低了下去。
    端木敬最后望了洛文斌一眼,又叹息一声,摇着头,缓缓走了出去,边走边道:“洛兄,究竟是让女儿嫁到缥缈峰来,还是拿整个落雪谷所有人的性命做赌注,希望你好自为之”。
    洛文斌终于回头,目光死死的盯着端木敬,眼中满满的全是愤怒和仇恨。
    他的拳头又一次握紧,可是,却又一次松开。
    若是在三十年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用手中的剑将端木敬极其果断的解决掉。
    可如今呢?
    如今他早已没有那份自信。
    如今的他,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洛文斌。
    如今的他,虽然还活着,却活得很屈辱,也很失败。
    一个为了苟且偷生竟要牺牲掉自己亲生女儿一生幸福的人,不管是做为男人,还是做为父亲,都实在是活得很失败。
    但这却不是洛文斌最失败的地方。
    一个人活在世上,总免不了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失败。洛文斌的失败,在于他相信了魔鬼。
    他以为在和恶魔做交易的时候,恶魔会信守承诺,却忘了,不信守承诺才是恶魔的本质。
    而此刻,他已完全再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曾经,他也是叱咤一方,令群雄胆寒的少年儿郎,一把手中剑,不知荡尽世间多少不平事。可现在呢,现在,他手中的剑还在,可是他却已没有了拔剑的勇气。
    终究,洛文斌就只是愣愣的看着端木敬走远。没有拔剑,甚至连愤恨都已经完全消失。
    终于,他再也站立不住,萎靡不振的坐倒在地上。
    他的手中还有剑,可是,他却并没有拔剑,一直就只是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保养得很好的手,虽然如今他的年纪早已在五十开外,但他的手却依然很细腻。
    这更像是一双年轻人的手。
    只是,虽然岁月并没有在他手上留下太多痕迹,但却早已消磨掉他心中的勇气和敢于拼搏的意志了。所以,他没有反抗,又或许,他只是在害怕,当一个人所拥有的太多了的时候,他是不是总是在害怕?
    害怕失去。
    他实在已不敢再有任何失去,任何事,任何人。
    端木敬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就只有谢山一个人。
    见端木敬走出来,谢山立刻笑着迎上来,问道:“不知掌教和我家老爷都聊了些什么,谈得还愉快吧”?
    端木敬大笑道:“我和洛兄老友相见,叙叙旧而已,说的自然只是一些不紧要的闲话,但却谈得非常愉快”。
    “那就好,那就好啊……”。
    谢山看似笑着说了两声好,但他的心情却实在是糟糕透顶了。
    待客大厅。
    转眼间,桌旁的酒坛又空了一个。洛清羽和端木轩二人至少已经有八分醉意。
    快醉了,端木轩也变得激动起来了,借着酒意,端木轩期待地看着洛清羽,低声问道:“大哥,清雪她还是没答应吗”?
    洛清羽脸上原本就已经很冷淡的神情瞬间又冷了几分,缓缓点头道:“是”。
    端木轩没有注意到洛清羽脸上的神情变化,只是颓然道:“为什么。为什么大哥你都答应了,清雪她自己却不答应”?
    话音未落,只听洛清雪冷漠的声音已从门外传来,淡淡道:“我答应”。
    洛清羽和端木轩皆大惊,同时朝门口看去。
    在二人目光注视下,洛清雪缓缓走了进来,直接走到端木轩对面不到三尺处站下。
    她的目光依旧冷漠如霜,但她的脸上竟难得带着几丝淡淡的温柔。她看着端木轩,淡淡的开口道:“端木公子,你不是来向我提亲的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答应”。
    一瞬间,洛清羽和端木轩竟同时呆住了。他二人愣愣的看着洛清雪,脸上神色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过了好一阵后,端木轩才回过神来,狂喜道:“清雪,妳刚刚说什么”?
    洛清雪轻轻点了点头,忽然竟淡淡一笑,道:“我说我答应你对我的提亲请求”。
    端木轩当场又呆住了,目光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刚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是,她的脸,她的呼吸,以及她的心跳,这一切都告诉他,此刻面前的女子是真实的,绝对真实的。
    端木轩的心里忽然就多了几丝茫然,甚至是失落。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些感觉。
    他一直苦苦追求的那个人,此刻她就站在自己眼前;他一直渴求得到的东西,此刻终于得到了,可是,为何他却并没有如想象之中那般高兴。
    原来,人生最可怕的并不是失败,而是成功之后一下子失去了目标的那种无措感。
    洛清羽还是有些不确定,再次问道:“清雪,妳说的是真的”?
    洛清雪漠然的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小雪……”,洛清羽忽然高叫一声,语气中似带着一股强烈的愤怒,冷冷质问道:“妳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洛清雪同样冷冷的回话道:“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不是吗,我嫁给端木轩又有何不可”?
    “可是妳……”,洛清羽强压着怒火正要再说些什么,但他忽然就瞧见了妹妹眼眸深处的那一抹伤心与委屈,终究只是凄迷地摇了摇头,再没有多说什么。
    洛清雪又将目光转向端木轩,看了他一眼后,转身,慢慢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咬了咬牙,低声道:“我虽然答应了你的提亲,但要想让我嫁到你们缥缈峰来,你需得广发请帖,让江湖上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届时,我们的婚礼得办的极其隆重,极其奢华。最主要的是,我们的婚礼得赶快,越快越好。还有,在正式成亲之前,我们得先举行一次订婚仪式,同样也是越快越好,也同样要隆重体面,所以,你最好此次回去立刻就进行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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