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乘车撵停在白府,白宁走进了大院,老管事迎上来低声说了些话,指了指悦心湖的方向,黑金相间的身影点点头,随后朝身后勾勾手指。
    小晨子捧着一只木盒过来,递给老管事。白宁冷冷的瞟了一眼,一抖披风转身朝湖面过去,青年宦官沉声道:“将这只木盒给完颜宗望送过去。”
    “是。”
    老人摩挲这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他在白府待了许多年,怎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心里面也是叹了一口气,躬身退了下去。
    天光西斜,湖水波光粼粼,晚风开始刮起来。
    银色绣金线的披风在招展,身影大步走在廊下,尽头是燕青无聊靠在柱头上,此时见到白宁,连忙站正了姿势,拱起手:“小乙见过督主。”
    白宁挥挥手,让他免礼,站定在廊口的月亮门下,看着湖边凉亭里两个女子安静的抚琴,弦音温和而柔美,早晨的冰冷在一个女子身影上慢慢化开。
    “你们几时过来的?”
    “巳时。”燕青屏下心神,低声恭敬道。
    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他熟识的曾经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提督,而是掌握莫大权柄的九千岁,就算没有当初那股杀气,此时一言一行都有一股骇人的威势,让人感到气如尖刺,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像那.....金銮殿上的九五之尊。
    原本带着些许温柔的脸上,侧看了一眼想事情的燕青,变得冷漠起来,挥手:“你们可以走了。”旋即,迈出步履去凉亭。
    冷汗在燕青背上密密麻麻。
    湖面自夕阳照过来,一轮红日在水中荡漾,飞鸟在枝头啼鸣,凉亭里,一袭白色点缀雨花长裙的女子坐在石凳上,闭着眼睛在倾听,然后秀眉微皱,睁开双眸,却是带着笑意望了过去。
    “相公,今日不是要很晚回来吗?”
    那边,琴台上,手指轻轻将琴弦按下,同样一身素白的李师师微笑着起身福了一礼,温婉简约,轻声道:“师师见过义兄。”
    “嗯。”
    白宁走进凉亭,丫鬟快步过来取下披风,他便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望着惜福。李师师识趣的起身,“师师就不打扰义兄,可能这时候奕儿也在寻娘亲了。”
    那边只是点点头,李师师便告辞离开,带着燕青回宫里。
    凉亭里,便只剩下俩人。
    “我们走走吧,你老是坐着对身体不好。”
    不久之后,白宁搀扶着惜福漫步在湖边的小道上,彤红的夕阳倒映着垂柳斑驳而下,沉默片刻后,惜福偏偏头,温柔的笑了一下:“不是说过吗,有心事就要对自己的妻子讲的,不然呐,这世上就没人敢听你的倾诉了。”
    白宁笑起来,握着对方的手紧了一下,微微抬头望着苍穹的残红,缓缓开口:“......马上要北伐了。”
    “我们要一起去吗?”惜福摩挲着他的掌心,像是在缓解男子的压力,“金武开战,我知道你心里的担忧,若是再败,武朝从此就再难起来了,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啊,相公,你只有一个人,这天下的事,你操心不完的。”
    白宁搂过她,将额头靠在自己胸膛上:“武朝不能败的,所以相公一定要北上监军,又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京城,便是要一道过去的,不过相公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然后就不再管。”
    “不再管了......”
    他轻柔的抚动女子一缕青丝,出神的望着湖面。
    .......
    另一边,完颜宗望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桌上照着白布的木盒,表情木讷,良久,双手发抖的伸过去,慢慢将白绸揭开,再慢慢的打开木盒盖子,视线里,那是一张嘴张开到极大的脸,他双唇微微发颤,将木盒重新合上。
    “啊!啊!!!”
    仿佛受伤野兽的悲恸在这间精致的房里响起,屋外林中惊鸟仓惶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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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此同时,北上的山麓,岳飞驻马山坡朝着北面望去,短须在风里抚动,他下方的是延绵而去的壮丽山河,脸上神情肃穆而安静,视线里在山道蜿蜒而行的还有无数旌旗在蔓延。
    “提督大人的圣旨早在半月前就已经去了边关,兵分三路,关胜、索超、梁元垂全力拖住云内州、奉圣州、析津府,而我们只有一个目的,找到沾罕,然后打碎他。”
    一身披甲的老人骑在马背上,一杆大枪在他手中倒提,听到岳飞的话,皱眉片刻,说道:“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岳飞转过头来,踌躇满志。
    绑着信息的飞鸽从上空飞过,带着这样的消息越过了无数的山峦河流茂密的森林,冲向了三个不同的地方,而后被人接收,插着令旗的战马狂奔而出,奔向大城,落入各个将领的手中。
    随后,纸条被烧毁。
    黎明的天光升起时,重枣长髯的身影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取过了架上的青龙偃月,掀开营帐,外面那是金戈铁马的味道。
    ......
    夜晚的某一刻,摩擦过巨斧的石头丢开,索超杵在地上的大斧,闭目养神,营帐里灯火延绵,喧闹的人喊马嘶,将领的嘶吼,士兵的队列在成型,巨大的、写着武字的大旗立在漆黑的天空,刀剑齐备。
    ......
    另一边,披散头发,额头系着缠带的男人充满野性的挥起沉重的铁枪,吼声如雷,枪尖划过天空时,他身后,巨大的校场上,一千重骑,两千轻骑迈着蹄音向营外冲出去,烟尘扬起来,铁甲的铁片在奔弛中碰撞。
    “我们将不回这里了——”梁元垂冷冷的望着被重骑兵推倒的院墙。
    .........
    八月三十,关胜突袭析津府,一夜克涿州,与此同时,梁元垂攻陷易州,两军形成犄角,威胁蓟州。
    九月初,索超穿过西京大同,直接陈兵云内,一战斩杀金国守将纳术。
    时隔五年,战火陡然间再次在北方燃起,而这一切尚未传入上京朝廷,作为真正决定性一击的军队已经推至雁门关,在不久,他们将要踏上金人的土地。
    这便是武朝的不宣而战——
    ps: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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