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的队伍已经集结,随着红顶轿子离地的那一刻,留给少林寺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智惠立在天王殿前,目光中坍塌的废墟,双手合十低头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声音漫漫,冲上明媚的天光。
    ...
    山下,帘子掀开,露出半张阴柔冷漠的脸,曹少卿骑马上前,垂下上身,“督主,有何吩咐。”
    “以后做事,要懂分寸,今日罚你,你该明白是为什么,可有不服?”薄唇轻启,缓缓的说出。
    曹少卿脸上表情微微动了一下,拱手:“奴婢不敢,不会有下次了。”
    “明白就好,你们呐,觉得咱们左右朝廷了就可以作威作福,一个个心里像塞了一匹野马似得,心里就想着自己也能如本督这般,是不是?”那半张脸转过来,眸子盯在对方脸上,“不光是你,雨化恬、曹震淳,哪个心里没有一两个心思的,这些原本咱家不想管,但是前提是本督命令未下之前,若是本督下了命令,还存有不该有的心思,你们是该知道咱家手段的。”
    风走云动,晨光慢慢驱散了山麓上的薄雾,但骑在马背上的身影还是感觉有些冷,下意识的拱手:“奴婢知错,绝不再犯。”
    “嗯。”
    帘子放下,一切又变得如此和谐,山林鸟飞腾,目送这只队伍缓缓而行。
    ....
    时间往后推移数日,汴梁,同样一片天空下。
    啪!
    一只赤脚踏在地上,随后,有些湿泞的泥土被车轮碾过,留下两道痕迹,一直向前延伸下去,崎岖难行的道路,有人站在马车、牛车上,偶尔视线朝前望过去,车马密密麻麻在这广阔的土地被骡马拖行,有的被老牛牵引,更多的还是穿着囚服的人当做牲畜在拉动车轮。
    空气中散发人体腐烂的臭味,时不时会有鞭子抽打在半空,响起噼啪的脆响,偶尔会有一两人趁机逃跑,但很快就被远处戴着皮制口罩的番子或锦衣卫射死在地上,与腐尸一起装运上车斗里。
    在主持清理城外的尸体,海大福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从户部抽调了部分不用来春耕的老牛来运送尸体,人力上他不敢拿禁军来冒险,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谁也不保不住疫病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一旦有人感染,带进军营,到时整个京师就会变成不设防的城池,甚至一片死地都极有可能。
    这个险,他还不敢冒,至于那些清理尸体的死囚、重犯,最后的归宿,已是不需要考虑的了。
    城内大致上也进行了戒严,限时开放南城门,作为城中商贾临时通行的通道。
    医馆此时也变得人满为患,虽然当中还没有出现瘟疫症状的患者,但漂浮在空气的臭味,已经让大多数人感到心悸,求医问药作为预防的,自然就多了许多。
    “啊.....”木榻上有人惊呼一声坐起来。
    “怎么了?”
    医馆外的坐堂里,有身影跑进来。
    “没...没事...做了一个噩梦。”
    木榻上,女子看对方关切的模样,回了一句,脸上却是惊魂未定,阳光从紧闭的窗户纸上透了一些在房里的地上形成微弱的光斑,洁白的床单有些凌乱,一半拖在了地上。
    站在门口的男子便是微笑了一下,便是走进来,将地上拖着一角的被单拾起,重新放到榻上,笑容很迷人,只是他对面的女子却是皱了皱鼻子,一股难闻的药味,钻进她的嗅觉里。
    “刚刚我在煎药呢....毕竟你的病....大夫说需要好好静养....”男子想要伸手去握对方的手,动了一下,却没了下文。
    女子沉默的看着投在地上的光斑,片刻后,轻声而温柔的说:“我梦见奕儿了....梦见整座汴梁都成死城,就连皇宫里的人也被传染了....然后我在梦里看到奕儿他....他....孤零零的坐在那大殿上....一个人....在那里哭.....哭的很伤心....在叫着娘...娘....好伤心....”
    她喃喃说着话,一滴眼泪自眼角滑出,淌过脸颊,滴在手背上.....有些温热。
    “小乙....想想办法,我想见奕儿一次....”
    随后,她望向男子。
    地上的光斑在缓缓移动,到了脚背的同时,坐在榻前的男子点了点头,目光坚定:“我想办法....一定会让你见到奕儿的。”
    屋外,忽然有声音在喊:“小乙....你煎的药快糊了...”
    男子恍然拍拍脑门,急忙朝外跑:“对了....你的药,小乙去去就来。”
    榻上半坐的女子擦了下泪痕,看着他着急慌神的模样,嘴角便是破涕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你笑起来,真好看。”
    燕青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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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下划过飞鸟,汴梁以北。
    名为芙蕖的女子抬起头,看着鸟儿落在茂密的绿野里不见了踪影,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抚了抚耳边的发鬓,手里提着一只小篮,里面有些草药,和刚刚长出不久的野菜。
    村子里还是和平时一样,大家都忙碌的活着。
    走过一栋草屋时,檐下坐着一位妇人,头上缠裹的布条与女子身上短缺的一角甚是吻合。那妇人远远的见女子回来,便是微笑的冲她打招呼。
    “芙蕖啊....今晚过来在家里吃晚饭吧,今天给你尝尝荤腥。”妇人有些得意,但眼里却时没有炫耀之类的意思。
    “不了。”女子身影朝另一边的小草屋过去,摇摇头,青丝在双肩拂动,她露出明媚的笑容来,虽然口中缺了俩颗牙,但那笑容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红山茶。
    走出两步,芙蕖转身带着浅浅的笑容,又说:“牛婶....你头上的伤差不多已经好了,可以把布条取下来了。”
    屋檐下,妇人连连点头,对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子,她是打心底的喜欢,若是她的儿子还在就好了,可惜....在动乱里,家已经没了。
    欢喜中,眸子里闪着难以治愈的伤痛,见到善良的身影已经离开,妇人喃喃的说着什么话,回到屋里,看了看陶罐浸泡的一只褪了皮的老鼠。
    舔了舔嘴。
    .....
    “爹....我回来了。”
    篮子放在门口,女子在屋外甜甜的喊了一声,随后又去将檐下的草药端出去晾晒。
    “哦。”门敞开着,老人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刚刚我在做饭呢....辛苦你了。”
    “不辛苦啊....芙蕖觉得现在挺好。”
    老人看着纤弱忙活的身影,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口:“芙蕖....爹觉得,你是不是....或者说...你是不是该嫁人了....”
    阳光里,女子愣在那里。
    “毕竟,爹已经老了,照顾不了你多久的。”老人随后坐在屋檐下,这样随口提了一下。
    ps:二更,还有一更,不过可能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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