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崩塌,天地昏暗。
    唯有仙门中人手中法器,法宝,放出的法术、符箓,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一团团一束束,将周围稍微照亮几分。
    浓浓的硫磺气味,自地底冲出,呛得人面红耳赤。
    横江也在下坠。
    在昏暗的光影里,横江视线受阻,只能看到不远处一张张惊慌失措,万念俱灰的面孔,看到众人在空中身躯扭摆,双手乱抓……
    有人刚抓住一块巨石,正以为暂且安全,却被旁边砸来的巨石击中,顷刻间被砸得血肉横飞,生死不明。
    这一切,横江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仙门弟子悲鸣着、呼喊着,却被轰隆隆的地震之声与法术之声掩盖住。
    就好像是,在出演一场世界末日的哑剧。
    此时此刻,哪怕是先前极为镇定的宣明弟子,也是经慌乱不已。
    至于其他道场弟子,则更加不堪。他们甚至会用力踩踏在同门师兄弟身上,把别人下坠的身躯当做跳板,一跃而起,只为了让自己借力跃起,跳到一处暂且能避开头顶巨石之处,以求多活片刻。
    “休要惊慌!”
    燕青崖大声呼喝,却无人理会。
    他御剑飞驰在空中,一边躲避着坠落的巨石,一边连连施展法诀。
    继而,先前组成剑阵的八十一柄长剑,显化出一道道剑光,朝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燕青崖穿行在下坠的土石当中,竭力寻找宣明弟子。
    没找到一个,就有一束剑光,出现在那宣明弟子脚下,载着此人飞在空中,尾随在燕青崖身后。
    至于其他门派弟子,燕青崖则管不了那么多。
    他动作迅捷,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将大半宣明弟子救了回来,甚至还救回了不少洪都道场的弟子与其他门派弟子。
    随即,燕青崖御剑飞驰,带着众人穿行在巨石缝隙里,朝着上空飞驰。
    飞着飞着,上方坠落的巨石土壤,越来越少。
    隐隐约约之间,可以从巨石缝隙里,看到一线天光!
    在往上飞了一会儿,就到了地面,悬停在离地十余米之处。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原本崔嵬高耸的右镇山,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
    断山断崖,随处可见。
    纵横交错的大地折痕与裂口,苍夷满目。
    时不时可以在地面见到些许绿色,那是山中树木被折断,被掩埋之后,残留的痕迹。
    众人大难不死,逃脱大劫,喜不自禁,有些人手舞足蹈,有些人欢呼雀跃,有些人痛哭流泪……
    “横师弟不见了!”
    钱盈盈带着哭腔,呼喊道:“燕师兄,横师弟不见了!”
    燕青崖神色一僵,猛地回头,扫视着站在飞剑上众人,却见虽救回了大多数宣明弟子,却偏偏没有救回横江。
    随即,他又打量四周,目光在其他仙门修士救回的弟子当中来回搜寻,也没有发现横江的踪迹。
    燕青崖心中叹惋,手臂一挥,一束剑光载着韩剑与顾惜风,来到他面前。
    燕青崖问道:“横江可曾修炼过土遁法术?”
    韩剑摇摇头。
    顾惜风则说道:“我只知道,横江师兄学了凤凰晒翅之法,又学了九耀诀,不知道他是否还修炼了其他法术。”
    “唉……”
    燕青崖叹息一声,却见站在他剑光之上的其他门派弟子,竟在嬉笑打闹,饮酒庆祝,相互吹嘘。
    有人说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有人说全靠着自己机灵,一路跟在宣明弟子身边才能得救。
    甚至还有人说说如今横江一死,战功榜第一名自动作废,大家又多了几分榜上有名的机会。
    这等话语听得燕青崖脸色铁青。
    他将这些人脚下剑光散去,便让他们从空中掉落,再飞出一剑,站在那个说横江已死之人身上,将之当场斩杀!
    那弟子本是来自于辟雍道场。
    如今被燕青崖杀了,辟雍道场的领队高手,就来找燕青崖理论。
    “此番伐魔之战,横江立下了赫赫功勋。此人功劳微薄,我适逢其会将他救了,他竟幸灾乐祸,全无半分情义。我宣明道场,门规森严,容不得这等忘恩负义的奸诈小人!你若不服,可回去禀告你门中长辈,来我宣明道场理论。你若想替他出头,对我动手,我便将你也杀了!”
    燕青崖悬空站着,手中玄重飞剑血迹未干。
    他拿出一方麻布,擦了擦剑上血迹,目光锐利,扫视众人,道:“功勋榜与仙音祭器,都在我廖长空师妹手中,此战论功行赏之事,等廖长空师妹回来再说。按照以往的惯例,原本在守城之后,还有诸多事宜,如今都做不成了,诸位各自散去吧!”
    那蝠池道场修士被燕青崖斥责一番,便不敢多言,只哼了一声,领着蝠池道场弟子,转身离去。
    其他人等,相继告辞而去。
    唯有洪都道场邓贤,拿出了一些洪都道场的疗伤妙药交给燕青崖,才领人走远。
    各方道场,在封魔岛都有驻地。
    宣明别苑,距离此地上百里。
    燕青崖施展飞剑传讯之法,让那留守宣明别苑的荀誉,赶赴此地,带着师弟师妹回别院里去。
    当传讯飞剑消失在空中之时,燕青崖则捏出一道法诀,施展出宣明道场土遁之法,身躯一沉,钻进了地底。
    天色渐晚。
    荀誉御风而来,将发生之事询问了一番,便不再多言,只让师弟师妹随他回宣明别苑,等候燕青崖的消息。
    钱盈盈泪眼朦胧,抽噎哭泣,却不肯走。
    荀誉道:“这封魔岛,本是镇压古代大魔的地方。如今古城被魔物攻破,阵法已毁,不久之后地底魔物必会杀至地面。你只有道徒实力,自身难保,怎可留在此地?”
    钱盈盈摇摇头,只说要留在这里,结庐而居,等候横江回来。
    荀誉又道:“一旦大魔破阵而出,休说是你,只怕连我这样的仙门修士,留在此处也必死无疑。燕青崖师兄在飞剑传讯里,就已对我说的清清楚楚,让我整合封魔岛中宣明弟子,带队离开此岛,回宣明山去。你若不肯走,便是不尊师门号令。”
    钱盈盈擦了擦眼泪,说道:“那我能在这里再留一会儿么?”
    “好吧。”
    荀誉点了点头,又令其他师弟师妹烧火做饭,只等用过了晚饭,便启程回宣明别苑。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
    众人就在右镇山的废墟上,摆出桌椅。
    这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闷。
    夏志拿出了烤鸭,摆出一张祭桌,用以祭祀战损的师兄弟。他将杯中酒水倒出,在祭桌前撒了一个半圈,长吟一声:“魂归来兮……”
    一时间,师兄弟们只觉悲从中来。
    那原本不喜欢喝酒的韩剑,从一个师兄那里要了几坛烈酒,大口大口的喝着,一边喝一边咳。
    顾惜风见他喝得太凶,便让他少喝点。
    韩剑只说道:“无妨,这酒有一半,我是替横江师兄喝的。”
    顾惜风看了看一直在哭的钱盈盈,回想起了拜入师门之时,与横江相处的时光,再想到不久之前,横江替他出头,激战东观道场董昌……
    他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韩剑则给了顾惜风一坛酒,道:“这酒你拿去喝,喝的时候把酒洒出来一点,别人就看不出你脸上到底是酒还是泪。”
    远远近近,时不时可以听到轰隆隆的崩塌之声。
    地面偶尔也会震动摇晃。
    余震未消。
    燕青崖在众人即将离去之时,回到地面。
    他孤身一人,终究是没有找到横江和廖长空。
    燕青崖见众人尚未离去,便皱着眉头朝荀誉问道:“此地不宜久留,你等为何还不离去?”
    荀誉指了指钱盈盈等人,又指了指夏志摆出来的祭桌。
    “唉……我在地底找了许久,未曾找到廖长空与横江。”
    燕青崖摇摇头,道:“廖长空师妹多半会和横江师弟在一起,她实力不弱,只要不被巨石直接砸到脑袋晕厥过去,应该性命无忧。你领着师弟师妹,速速回宣明别苑,整理好行李之后,就回宣明山去,莫再逗留。”
    荀誉问道:“师兄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宣明山吗?”
    燕青崖道:“我想再留一段时日,看看能否找到他们。我会给独孤信师弟修书一封,让他以暂代宣明掌门的身份,将封魔岛之事,上报紫霄宫。”
    荀誉讶然问道:“此事竟要惊动紫霄宫么?”
    燕青崖点点头,道:“此地大魔,实则是当年九崇山一脉,覆灭的根源!一旦大魔现世,休说这封魔岛,只怕万里之外的中土帝国,数万里山河化作荒漠,国中万万凡人,芸芸众生,尽化灰灰!”
    荀誉脸色一白,他虽有仙门修士的实力,却也只是寻常内门弟子的身份,这些年来都在封魔岛修行,对于仙道世间诸多秘闻,并不了解,也不知此地和九崇山之间的关系。如今听燕青崖如此一说,荀誉便惊得说不出话来。
    饭后,众人离去。
    燕青崖结庐而居,每天都会施展土遁之法,潜入地底许多次,只为寻找横江与廖长空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随着时间推移,岛中鬼物魔物,越发的多了起来。
    封魔岛周围,聚集一艘艘大海船,满载岛中百姓,准备迁徙离去……
    那条穿行在三座镇山下方的幽泉河,河水里的幽蓝光泽一天天变淡,过不了多久,就会蓝光尽散,变成普通的地底岩浆大河。
    河岸边上,有一处壁洞。
    洞口早已被人用土糊了一块墙壁,堵了起来,只留下几个通气的气孔。
    横江盘膝坐在洞中,憔悴不堪。
    廖长空躺在他身边不远处,双眼闭着。
    她已经昏迷了多日,一直不曾醒来。
    这段时间,横江时不时会拿出饮水食物,想要喂一些给廖长空,廖长空紧闭双唇,喂不进去。
    如果是普通人,多日间水米不进,就算不饿死也会渴死。
    廖长空脸上的气色,却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她气若游丝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就连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容,渐渐的多了几分血色。
    这一日间,廖长空嘤咛一声,睁开眼眸。
    “哼!”
    廖长空打量着周围环境,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又道:“你倒是有些情义,居然一直守在我身边,也不枉费我救你性命。”
    横江只道:“你我同门,理当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横江走过去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廖长空抬手摸了摸胸前的伤口,却摸到了一处绷带,顿时脸色大变,眼含怒意,死死盯着横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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