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站起身,回了一礼。
    “我叫白桦,他叫川榛。”
    白桦的身形跟竹竿一样,脸也很瘦,尖嘴猴腮,说起话来面色僵硬,带着几分呆气。
    川榛长得很壮实,肤色黝黑,看上去敦厚老实,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道:“你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吗?你明明带着香烛,却迟迟不不肯给我兄弟二人供奉香火,我们凭什么要出来见你?”
    “此事是我疏忽了,二位见谅。”
    横江拿出茶具,以供桌为茶桌,泡了茶水,又把两童子请过来喝茶,道:“我先前还以为,二位道友是陆师已仙门法术,幻化而成,等到陆师离去之后,二位就变回了木偶。直至今日,才知道二位不是陆师用法术幻化出来的,还请二位莫怪。”
    “也罢,吃人家嘴软,喝了你的茶,此事就不怪你了。”
    川榛端茶喝着,突地眼神发亮,道:“你资质普普通通,看上去平平无奇,这茶道手艺,倒是颇为不凡啊。”
    白桦也喝了茶,却道:“茶如其人,你心境比起寻常道徒,不知清静了多少倍。难怪能挡住心瘾折磨,宁可魂飞魄散,也不去食人饮血吞魂。”
    闻言,横江眼神一动,却不多说,只给二位童子添茶,心中只想:“这段时日,我时不时总觉得,有人藏在暗处偷窥我,尤其是独孤兄离去的那天晚上,感觉更为强烈。如今看来,偷窥之人就是这两个童子。”
    “好茶!好茶!”
    川榛连连赞叹,端茶就喝,喝完就摇头,长吁一口气,叹道:“可惜,以你目前的情况看来,不出数月,必定油尽灯枯而死。你这一手茶艺,只怕我们兄弟二人,以后是尝不到了。
    白桦却道:“休要胡说,人既然没有死,未来之事,都是未知之数。”
    川榛摇着头,指了指横江满头白发,道:“他都老成这样了,还有几日能活?”
    “有道理!”
    白桦砸吧砸吧嘴唇,道:“不如,咱们趁他还活着,有事没事找他喝茶?”
    横江不停的添茶,推杯换盏,直到一壶茶喝完了,他才问道:“敢问两位道友,魔功心瘾一事,可有化解之法?”
    川榛斩钉截铁答道,“有!”
    横江拱手道:“愿闻其详。”
    川榛道:“你若修至纯阳以上,哪怕魂魄离体飞至雨中,就连那雨中的雷霆,都伤不了你的魂魄,又何惧区区心瘾燃魂之苦?”
    横江道:“我连仙门修士,都难以修至,何谈纯阳?”
    川榛挥挥手,道:“那我就没办法了,看来你在这数月之内,终究难逃一死。”
    横江听闻此言,便站起身来,走向殿外。他泡茶招待白桦与川榛,纯属仙门中人应有的礼仪规矩,如今相谈片刻,自然要去修行。
    既已时日无多,怎能轻易耽搁?
    白桦却跟着横江出了大殿,追问道:“可否说说,你心瘾发作之时,到底有多痛苦?对于未来修行之路,又有什么期盼?”
    “不道苦痛,莫问前程。”
    横江头也不回,开启了陆慎留下的阵法,进入幽泉河。
    哪怕心瘾发作的无尽折磨,记忆犹新、历历在目,终究是昨日之事,过去了的夜已过去。
    至于前程,何须期盼,何须展望?
    修行之路,就在脚下,步步向前,能走多远就是多远,能攀多高就是多高,既已无愧于心,何须长吁短叹?
    不过,横江这番态势,却将让白桦与川榛愣了一愣。
    川榛摇头晃脑走出大殿,叹道:“这小子的心性,坚忍不拔而又胸怀豁达,简直世所罕见啊!”
    白桦道:“你说的有道理。”
    川榛又道:“这小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天赋泛泛。就连外表长相,在头发白了之后,也只算下品。可偏偏还能招惹女子,早先那个叫青丘樱的姑娘,死心塌地要跟着他,这回又来了一个独孤信,竟偷偷摸摸溜进此地,半夜里要割脉放血,喂给他喝,也不知看上了他哪一点。”
    白桦摇头,道:“横江韧性十足,智略不凡,而且待人真挚。寻常女子,或许喜欢外表俊秀,善于花言巧语的小郎君。若是遇到来历不凡,家世显赫的小郎君,则死乞白赖也要缠上去。可是,若那女子本就不寻常,眼界便有所不同,她们能看上横江这种内在不凡的男子,也在情理当中。”
    川榛嘿嘿一笑,道:“你怎地尽说好话?”
    白桦面无表情,道:“我只说实话。”
    川榛嘿嘿一笑,道:“刚刚饮茶之时,你一直在观察横江,甚至用出了天眼通的手段,你可曾看出些什么来了?”
    白桦闭眼沉思片刻,摇头道:“我看不透!”
    川榛道:“可惜,我未修至纯阳,没有修成天眼通……你且说说,你刚刚观察他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白桦眯着眼眸,语气里带着几分揣测,道:“我能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在阳春二月之时,才开始修炼大自在智慧诀,如今是四月中旬,他受心瘾折磨,不过二个多月而已,魂魄却已经将要油尽灯枯,最多只能再活一两个月,此事不合常理!”
    川榛点点头,道:“此事确实蹊跷!寻常道徒,修炼这等魔功,最快也要半年左右,才头发全白,要三年左右,才油尽灯枯而死。以此对比,横江这魂魄衰败的速度,比起常人,足足快了十余倍!”
    白桦道:“正因如此,我才盯着他的魂魄,观察了许久。”
    川榛问道:“你是否观察出了一些迹象?”
    白桦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又道:“我怀疑这个横江,应该是打娘胎里生出来,就根基不定,魂魄不稳!”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种仙门手段!”
    川榛深吸一口气,霍然言道:“羽化!必定是羽化!寻常人若先天根基不定,魂魄不稳,只怕在幼年之时,就已经夭折死亡,哪能健健康康活到今日?唯有羽化,才会让横江被心瘾折磨之时,出现目前这种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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