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凰从那创造牵情丝这术法之人的心境推测牵情丝的功效,虽然有些想当然,但仍然值得单乌慎重考虑。
    单乌当然不会真的觉得自己能够如黎凰所期待的那样摆平艳骨,但是他却以此而想明白了自己到底该怎样让这牵情丝发挥最大的效用。
    于是他开始让应对艳骨的那一部分意识变得温柔,变得顺从,小心翼翼地呵护起那些牵情丝来——牵情丝在他身体里扎根得越牢靠,便意味着有朝一日他想要借此反击的时候,他能将手里这些够得着的刀握得更紧一些。
    “为什么不信我呢?相信我,像艳骨那样的女人,要是有朝一日突然发现自己对谁谁动心了,那对她来说,绝对是能够媲美天塌地陷的事情。”对于单乌的决定,黎凰用开玩笑的语气如此说道——她始终觉得单乌的决定过于保守。
    “我是对自己没信心。”单乌回答,“在她眼里我算个啥,一块肉排而已……就好像你会对一只猪生出感情么?”
    “我可不觉得这世上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呢。”黎凰表达了自己的惋惜之意,“看不到艳骨那天塌地陷的表情,始终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我还是先想着怎么脱身吧。”单乌选择了更为务实的思考方向。
    ……
    于是,这十几年的时间中,单乌和黎凰花了大量的时间,蚂蚁搬家一样地做了两件事,一是单乌对那些牵情丝动的手脚,二是黎凰终于将太虚幻境之中的所有东西,法宝材料玉简之类,给完全整理清楚了,甚至连那些玉简之中的内容也都浏览了个大差不差。
    在这两件事之外,黎凰也没有荒废岁月——黎凰根据自己在甘露寺中的所见所悟,已然一点点地构建起了日趋完整的能有道理可讲的,所谓极乐世界,只待最后找到极乐与地狱相合的方法,那么她距离晋级元婴修成正果也只差一步之遥了。
    那些属于那迦黑月的信力也有所增加,但依然没有成什么气候——除非黎凰豁出去掠夺甘露寺之中那些佛祖们所拥有的信力,否则没个上百甚至上千年,是别想满足那迦黑月的需求的。
    而在这个时候,单乌的计划已在无声无息间推演完了最后一环。
    ……
    “如果有足够的信力,你是不是就能试着瞒过天机,从他们的感应之中消失了?”单乌向那迦黑月确定着最后的细节。
    “是的。”那迦黑月应道,她有些奇怪于单乌的自信,“你真的就准备动手了?”
    “那是当然。”单乌回应,“我都为此准备了十来年了呢,要是个普通凡人,这会儿大概都该开始想着自己该如何入土为安了。”
    “万一失败呢?”那迦黑月总觉得将自己的未来交付给这么个只有元婴修为的小子太过冒险,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万一失败?你烟消云散,我继续当一块肉排……大概就是这样吧……”单乌翻了翻眼,抬头看天,半晌,又补充了一句,“反正于我,是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境况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如何选择了。”
    那迦黑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而,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你都会按着自己的节奏做下去的是么?”
    “是。”单乌点头,“除非你现在决定彻底向那两位投诚,将我的全部底细,诸如不死之身啊,通道啊,人格分裂啊……全都向他们交代个干净……”
    “哈,那样的话,结果还是一样,我一如既往,你却得为这十几年的知情不报付出点代价。”单乌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知道那迦黑月根本没有别的好选择——这位那迦黑月几乎已经能够算作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神明了。
    那迦黑月自然也清楚这些,于是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接受了单乌的提议。
    “那么,万一在你动手之前,她转而给我种下牵情丝呢……”那迦黑月想到了单乌身上那基本已经算作是失效了的牵情丝,有些忐忑地问道,“我不觉得她会放过对你的监视,而我并没有你那绕过牵情丝的能耐。”
    “虽然实力差距巨大但是你怎么也算是和她同一境界的存在,就意识心志的话她对你没有绝对的压制之力,自然不会用牵情丝这种冒险的手段……”单乌认真地向那迦黑月解释了一番那牵情丝的底细,“我想,他们这么多年都没对你做些什么,已经足够说明他们其实并没有非常合适的窥视你识海的手段,换而言之,你不乖,就杀掉——这种事对他们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好吧。”那迦黑月只能承认,自己的确是一个完全不值得吃遍天和艳骨两人花费太多心力关注的存在——对自己做什么都不如直接杀掉来得容易,而自己显然是必须得感谢单乌这些年靠着那一点信力给予自己的活命机会的。
    “如果能活着出去的话,我便记下你的这份恩情了。”那迦黑月对单乌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
    单乌又老实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艳骨每每见到单乌的时候还会稍稍警惕一下,每一次都会将单乌翻来覆去地查探一番,好确定在牵情丝被封之后单乌是不是会生出什么异心。
    单乌对艳骨的查探毫不反抗,甚至会主动地向艳骨放开自己的神识,让艳骨接触自己识海之中的种种隐秘,当然,与此同时,单乌也没有忘记让艳骨感受那所谓的极乐世界之中的种种。
    艳骨并不想去接触那极乐世界,但是单乌莫名的亲近和顺从,却让她的心中有了些异样的触动——那牵情丝的影响并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或者说,是越不想在意,便会越发根深蒂固的。
    “其实你加把劲的话,没准真的能拿下她。”在牵情丝被锁之后,黎凰终于大着胆子以神识往单乌这一侧试探了,于是她很快便发现了艳骨的异样,比如说在被单乌有意无意触碰到的时候那些微抽紧的肌肉,或者在与单乌对视之时,会在飘走后又硬生生拉回来的视线。
    “倒是你那边的目标选好了么?”单乌不觉得这些动静能够说明什么——就算真的成功了又如何?对艳骨这种人来说,一旦有什么东西让她觉得危险了,她便会十分干脆地将其抹杀,是根本不会念及什么旧情的。
    “早就好了。”黎凰回答,“这儿满地都是虔诚的信徒,并且是将我当做自己人,根本就不会有所防范的信徒。”
    “那就耐心等他们放开食量彻底吃撑的那一天吧,这段时间这两位都斯文了不少,显然还没能恢复原先的状态。”单乌划定了一个时间。
    ……
    单乌又一次激怒了艳骨,因为他对艳骨说:“我觉得艳骨姑娘这段时间似乎已经有被我说服的迹象了,已经开始学会放下执念了。”
    “什么意思?”艳骨瞪视着单乌,问句一出口,便已经自己想明白了单乌为何会说出这句话——由于牵情丝的影响,她这段时间的饮食明显节制了不少。
    “哼,只是之前见你神识受创,所以想让你好好抓紧时间休养一番,不过,看你如此生龙活虎,想来也是休养得十分足够了。”于是,没等单乌继续说话,艳骨便已经冷哼着下了决定,同时吩咐吃遍天,“我今天很想吃片皮鸭呢。”
    “片皮鸭,骨架汤,配些卤制的心肝肺,在配瓶好酒就完美了。”吃遍天完全没有任何意见,直接就划拉出了个能将单乌给削掉大半的菜单,然后就热火朝天地动起手来。
    单乌手脚上的符箓再次作用,让他陷入无法动用灵力的凡人状态,而后他便被喂了一把灵药,刷了一身的调料,塞进了一个挂炉之中,温度刚好的火焰将他包裹了起来,燎得表皮焦黄香脆,皮下的那一层脂肪却是刚刚好融化。
    吃遍天的刀工自然不会让人失望,半生不熟的单乌立即便被拆了个刚刚好的半死不活,只靠着之前喂下的那些丹药吊着命,并且有意无意地,一直到那两人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各自离去之时,都没有人想起来撤除他手脚上的那些符箓的作用。
    那迦黑月在一切都回归平静的时候出现在了单乌的面前:“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似乎是打算做些什么了。”
    “你的直觉没有欺骗你。”单乌眨了眨眼睛,微微地偏过了头。
    然后单乌的一条被片了皮削了肉只剩下骨头和筋络的胳膊扭动着,竟从骨骼中心之处那一条根本不存在的界限上翻转出了一条白玉无瑕的女子手臂来——单乌和黎凰互换了一条手臂。
    这互换只是持续了短暂的片刻,单乌的那条胳膊便再度翻转了回来,并且那符箓中央已经被嵌进了一个看起来无比繁复的只有人的瞳孔大小的阵盘——阵盘没有完全破解那符箓,却是在上面撑开了一个小孔,让灵力能够有限度地活跃着。
    紧接着翻转的是单乌的另外一条胳膊,然后是单乌两条腿。
    “现在轮到你了。”站起身的单乌冲着那迦黑月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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