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小酒坛,桑刚的表情狠狠抽搐了一下,而后用力地别过了脸。
    “不用了。”桑刚断然拒绝,“放心,我求生的欲望比你想象的要强得多,所以我如今才会如此配合你的要求。”
    “哈,看来我做人也够失败,偶尔想要表达下关心,也不会有人领情。”单乌自嘲了一句,却并没有收回那胭脂醉,“留着吧,这东西你不需要,也会有别人需要,或者说,你还能发现它会有些别样的用途。”
    桑刚沉默了片刻之后,到底还是出手,将那小酒坛给收到了手里。
    继而,桑刚抬头看向单乌,却发现他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所以,你还打算给我一些什么作为补偿呢?”
    “之前答应过你的,你给我信力,我告诉你我需要这些信力做什么。”单乌笑嘻嘻地说道,“其实就一句话——这些信力,或许是开启通往别的世界的通道的关键因素。”
    “别的世界?”桑刚微微一愣,“神界?仙界?还是所谓人死归去的阴曹地府?”
    “搞不好都包括在内。”单乌回答,“与我们眼下所在的世界一样的世界……或许和天上的星辰一样多。”
    “其中一些或许有更充沛的灵力更多的天材地宝更适合修行,所以被称为仙界或者神界;另有一些或许并不适合活人存在,鬼魅聚集,便为阴曹地府……”单乌随口举着例子,“这些世界之间或有重叠之处,或有无形的通道互相往来,又或者存在着无比坚实的壁垒,需要修为到达一定的境界之后才能穿过这些壁垒去往他处。”
    “难道那些神明所谓的信我者永生,信我者得道……便是这样来的?”桑刚双眼发直,默默地思考了许久,方才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挺合理的猜测。”单乌点了点头,桑刚所言,正是他之前的那些澎湃而出的念头之一。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能积蓄起足够的信力,甚至能够平地飞升?甚至都不需修为达到什么境界?”桑刚依然有些将信将疑,“若真有如此好事,为何从未见人如此行事?”
    “也许在那些人积蓄起足够的信力之前,便已经靠着自身修为的提升而轻松穿越了那些壁垒了吧?”单乌摊手回答。
    “又或者,那些人在平地飞升之后,发现自己没有实力的话,在另外的世界依然是死路一条?”桑刚也在自己给自己寻找解释,“否则的话,如你所言,那些所谓神明其实已经能够轻松穿过数个世界,其中必然有比我们这个世界更好的存在,可他们却依然滞留于此——这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的弱小,以及胆怯?”
    单乌勾着嘴角,微微笑了笑,没有试图向桑刚解释更多,也没那个打算更具体地描述自己的猜测。
    “你告诉我这些事,就不担心我先你一步积累起足够的信力,从那些神明手中得到飞升异界的方法么?”桑刚在稍稍的欣喜之后,心头对单乌的怀疑和防备再度将他的欣喜给压了下来。
    “这么一说,你是不是更有动力去积蓄信力,并且打算更加坚决地走这神明之道,直至走出一个海阔天空来了?”单乌负手而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就算桑刚从这神明之道上走出一条超出他预料的道路,他也有自信能够将桑刚给打压下来——就好像那些永远无法背叛主人的被驯服的妖兽一样。
    当然,单乌的自信来源,可不仅仅只是眼下能够控制桑刚的那些仿佛契约一样的黑泥,更多的,则是因为他笃信桑刚根本无法理解那不同世界同时存在背后更深层的意义,或者就算意识到了也放不下眼下这些个自己已经熟知了的世界的规则,就好像他揣测中的那个滞留于蓬莱的宗主,或者那位迟疑着不肯飞升的九龙先生一样。
    “呵,难怪你之前答应得那么干脆,果然每次交易,最后赚的都是你……看起来你是笃信我无法跳出你的手掌心了。”桑刚如此回应了一句,略略地有些不甘,“莫非你真的是传说中的天人,所以能够将掌控之力延伸到别的世界么?而不管我身在何处?”
    “谁知道呢?你没看我也正在寻找可以前行的道路么?”单乌似乎是迟疑了片刻,再度将手伸到了桑刚的面前,而他的手心之中,是一枚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玉简。
    “这是什么?”桑刚有些迟疑,捏起了那枚玉简,神识探入,转了一圈之后,只觉得那里头全是自己拆开来认得凑合起来完全看不懂的文字,顿时觉得有些头昏脑涨,但又不敢直接扔下那枚玉简。
    “一些来自于别处的经文教义,你可以好好研究一番,或者分发给你手下的那些神官,这都是会对你积蓄信力有帮助的东西。”单乌如此回答——那玉简里是单乌过手整理过的一些有关佛门魔道甚至一些偏门信仰的经文教义之中他觉得有价值的东西,原本他是打算自己动手实践的,但是,当单乌从桑刚这儿知道原生信力会引起其他被抢掠了信力的神明的感应,并且自我否决了利用千鹤的念头之后,单乌发现,短时间内他能够栽培的人选仍只有桑刚,所以他干脆地将自己准备的这枚玉简拿了出来。
    “我该多谢你么?”桑刚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单乌当成了某些肉质肥美的妖兽,被圈养被投喂,等着有朝一日屠刀落下,而后自己便被端上了珍荟楼的餐桌——或者是现在最红火的摘星楼。
    “你仍有希望,不是么?”单乌绕到了桑刚的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之,你我各凭本事好了。”
    “谁知道这希望最终是不是仍是会变成绝望。”桑刚喃喃地说道,却没有等到单乌的回答。
    单乌的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桑刚身后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
    桑刚依然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直到窗外依稀显现出一丝光亮,方才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露出了大梦初醒一般的恍然之色。
    “信力……”桑刚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我需要更多的信力,需要更多的信徒……需要有能够向那些神明们理直气壮提出要求的底气,这样我才有可能先单乌一步,找到通往别个世界的方法,甚至可能由此而找到反制单乌的方法……”
    “他让我忍受的这么多屈辱,总有一天,我会将其一样一样全部讨回来的。”桑刚的手指紧紧地捏住了那枚玉简,却又不敢太过用力,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这玉简之中的内容的价值。
    “这些所谓的教义和经文,是针对琉国那些所谓的无信之人的。”桑刚的脑子虽然迟钝,但是在冷静下来并仔细研究那些文字之后,他也是能够把握住其中的关键的,“他原本是打算自己动手的,可是估计其他那些神明,这才将机会让给了我。”
    “他想让我往琉国的境内渗透?”桑刚越想越觉得自己眼前摆着的是一个巨大的机会——如果可能的话,在攫取大量信力的同时,亦可以让眼前这看起来无比强大且不可战胜的琉国彻底崩溃,甚至让自己这朱紫国找到机会取而代之。
    这对桑刚来说几乎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那么……第一个对象……”桑刚靠在椅子上,偏过了头,看向不远处的那副地图,亥奚城的位置被无比郑重地涂上了赤红之色。
    “宁王殿下么?”桑刚摸了摸下巴,轻轻地哼了一声。
    ……
    亥奚城中,宁王站在一处露台之上,正眯着眼睛看着天边红日升起的景色,只觉得这一片江山大好,正适合施展他的心中抱负。
    “可惜,还不能算是我的。”宁王看着那日头渐渐跳上了远处山头,褪去赤红之色,变得有些白花花地晃眼之后,方才收回了视线,长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一个手下前来汇报:“禀报宁王殿下,云梦侯已在回程。”
    “已经回程了?”宁王稍稍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不做几件大事是不会回来呢,莫非他此行正如他临行之时所说,只是为了摸清对面那些联军的底细?”
    “这……云梦侯的行动,向来别有深意,他人难以揣测。”那下属如此回报,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要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你这些日子里接待的那些有心议和之人又是从何而来的?”
    “呵,也是,或许过段时间,就能看出征兆来了。”宁王点了点头,略过了此事。
    “另有一事,不知道与云梦侯此刻折返是不是有所关联。”那下属在稍稍停顿之后,再度开口。
    “哦?说来听听。”宁王挑眉,“是这亥奚城里发生的事情么?”
    “是的,与云梦侯的那位挚友,吃遍天前辈有关。”那下属回答道,“我们安插在珍荟楼的眼线传来了消息,那位吃遍天前辈似乎派了一些人想要往另外那一头拓展一下生意。”
    “结果,他派出去的那些人,似乎被黑月国的闇人们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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