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块被单乌带人占据了的地面又扩张了不少,上已经修建起了像模像样的营地,当中甚至还建起了一个被严密保护起来的传送法阵。
    没有人知道那传送法阵有什么用,会通往何方,毕竟这附近最近的人类聚集地就是隧邺城,而隧邺城中根本就没有传送阵。
    更何况,这法阵从建成之日开始,就一次都没有被使用过,连试验都没有。
    一些人留下来守护这片营地,一些人被单乌带着在远离传送阵的所在另辟了一块沼泽,外阵套着内阵,严密的守护法阵的重点对内却不对外——法阵的里头,单乌分门别类地圈养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蛮物和黑泥,而这些驻守在附近的修士亦被吩咐每隔一段时间就去附近捕捉一些活物来喂养这些蛮物,并随时记录这些玩意的生长状态。
    安顿好了这些之后,单乌带着一支百人小队,开始以濒临众人极限的速度开始向那沼泽地中深入探索,在见识过那黑泥隐蔽在树丛之中的模样之后,单乌等人已经能够无比准确地判断出哪些地方是有黑泥存在的区域,甚至连那黑泥的体积大小都可以判断,于是一个个红圈出现在了那沼泽地的地图之上,只要单乌愿意,他现在甚至能够画出来一条足够安全的,数十万人无需隐匿法阵都能深入沼泽地的路线出来了。
    并且,单乌已经发现,或许是因为人类的踪迹多停留在沼泽的边缘地带,而蛮物的生成其实有一个必要的条件就是被吞吃的人类尸体,所以只有边缘部分的这些黑泥之中才会生出蛮物,深处一些的黑泥虽然在被攻击之后也会暴怒,但是多半是以黑色浪潮的模样进行追击,并没有那些白花花的肉体产生。
    这样的结果让单乌开始将黑泥与那些蛮物当成了两种不同的存在看待,虽然这两者明显是同一个来源。
    在单乌的感受中,虽然不知道这些蛮物在成熟之后是用什么东西思考或者说思考了些什么,但是与那些只要些沼泽生物就满足了的黑泥不同,这些蛮物们似乎拥有了一种想要壮大自己的本能——它们想要制造出更多自己的同类,所以它们迫切地想要吃人,而这或许就是他们锲而不舍地离开那黑泥母体,往人类阵营之中闯荡的原因。
    并且,这些蛮物从产生到成熟并自主离开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一个月,根据隧邺城那些战报推断,刚好能与那些被牺牲的炮灰们挂上钩,这猜测让单乌忍不住有些嘴角抽搐。
    “那些被碾碎的黑泥难道真的能够带着残骸们回到沼泽之中么?不,或者该问,之前的战事中,他们难道真的将那些蛮物完全碾碎了?”单乌不由地冷笑,并越发肯定自己之前的推测,“所以,这所谓的源源不绝的蛮物,果然都是那些人有心造就的局面么?”
    于是,单乌就这样一边搜集着有关黑泥的种种讯息,一边往那沼泽地中深入,距离地图上标注的胥中也越来越近了。
    单乌没有注意到,由于他过于追求速度,没有使用那隐匿阵法,带着这群人这样肆无忌惮地在这沼泽地上空纵横的行为,已经彻底扰乱了这片沼泽之上的气息,让那些新生的蛮物们在彷徨之际,没有依照以往的惯例前往隧邺城的方向去寻找新鲜的口粮,反而掉过了头,向着他这支百人小队前进的方向围拢了过来。
    ……
    桑刚也有些坐不住了。
    “单乌回不来也就罢了,为何连那些蛮物也不出现了?”桑刚算着日子,坐立不安,“当初放下话许诺的时间是一年,可这一转眼,竟就过了三个多月了,我才参与了一场围剿,还只分得了一点皮毛的功劳……”
    “何不稍安勿躁?反正也不会有人回来与你分薄功劳。”西卡安抚道,在他看来,单乌离开的时间越久,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就越低。
    “我担心他能将那些蛮物给堵在沼泽之中。”桑刚还是有些不安,“根据这隧邺城之前的战报,连接两个月都没见到蛮物,这可能性着实太低了。”
    “殿下你待如何?”西卡皱起了眉头,“不管殿下怎么想,我都是不可能同意殿下你进入沼泽的。”
    “我……”桑刚正打算将自己的雄心壮志说出口,被西卡这么一堵,只能悻悻地转过身去,给西卡留下了一个背影。
    “总在这儿呆着,我都快要生锈了。”桑刚沉默了半晌,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如果真的有心想要做些什么,不如试着去与吃遍天套套关系?”西卡提出了一个让桑刚惊讶到猛然转头的提议。
    “你在开什么玩笑?”桑刚反问,“他可是单乌那个小子最大的靠山呢。”
    “可是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对单乌而言,吃遍天这个靠山,似乎也不是多么稳当。”西卡说道,“我收到了一些内部的消息,皇甫曾经去向吃遍天收取单乌的买命钱,结果吃遍天说这钱得让单乌自己出,并且后来吃遍天举办的那场拍卖会上,单乌想要私下里购买一副阵盘,也被吃遍天以在商言商的理由拒绝了。”
    “你是想说,吃遍天与单乌之间其实只是单纯的交易?单乌现在没有足够的东西出手,吃遍天便也不再当他是个同伴了?”桑刚皱了皱眉头,还是觉得西卡的解释没有什么说服力——他可是亲眼见过吃遍天与单乌之间的相处的。
    “不,我想表达的是——吃遍天或许真的很看重单乌,但是吃遍天更是一个足够精明和六亲不认的商人。”西卡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观点,“作为一个追逐利益的商人,只要价码合适,他什么都可以出卖。”
    “你是想说,我们或许可以买到他的支持?”桑刚又低头盘算了半晌,“可是,我觉得那琉国皇帝似乎并不喜欢吃遍天,我去和吃遍天套关系这事要是让那皇帝知道了,是不是反而会降低他对我的评价?”
    “琉国皇帝看不顺眼吃遍天,是因为吃遍天在他的面前敛走了太多的财富。”西卡提点道,“而那些财富,原本也该有你的份。”
    “是了,吃遍天在琉国的境内放肆敛财,等于是从那琉国皇帝腰包里掏钱,而我将来身为琉国驸马,这皇帝的腰包,自然也就是我的腰包,我得将吃遍天的这只手从偷钱变成送钱……”桑刚的眼睛亮了起来,“而应对这种精明的商人其实只有一个方法——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若殿下你无法走好这一步,那么等殿下迎娶千鹤公主之后,总还是要与吃遍天直接对上的……到那个时候,可就没有眼下这么多转圜迂回的余地了。”
    “至少得先让他相信,在单乌的问题上,我们之间并没有完全无法解决的矛盾。”
    ……
    在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终于越过了一片可算汪洋的水面之后,呈现在单乌面前的,是一片广袤的丛林,草木葱郁,鸟语花香,甚至连上空的瘴气都淡了不少,依稀可见阳光从缝隙之中洒落。
    但是单乌等人的精神却几近绷紧到了极限,隐匿的阵法一丝不苟,将众人的气息给掩盖得干干净净。
    “胥中……”单乌看着眼前这片陆地,喃喃地嘀咕了一声——很显然,那地图之上,围绕在胥中两个字边上的浓厚的黑云,示意的应当就是这片看起来仿佛是黑泥伪装而成的陆地。
    “真的是这么大的一片黑泥?但是为何还会有活物的存在?”单乌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些在枝头跳来跳去的羽毛缤纷的鸟儿,没敢贸然靠近。
    “难道是这些玩意儿为了保证自己口粮不缺,才允许了这些鸟儿的存在?”单乌的脑中闪过了这么个念头,只觉得这些黑泥还真是研究不尽——每次单乌都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些玩意儿的时候,这些黑泥便总会呈现出一些让他意外的表现来。
    就好像单乌本以为在自己那隐匿的法阵之下,只要不主动挑衅那些黑泥,自己带领的这只小队便能够安然无恙地往那丛林的中央深入,直至到达目的地。
    于是,当队伍行进了大半天,单乌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等人居然不知不觉地被一层阴影笼罩了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大概是又一次低估了这些黑泥的能耐了。
    ——单乌等人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道黑泥构建的,高得足以遮天蔽日的浪头,那些原本覆盖在地面上草木和鸟兽都如同死物一样粘附在那竖立而起的黑泥之上,而这个浪头的前端正缓缓越过单乌等人的头顶,往众人前进的方向垂落而下,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个浪头过去,单乌等人,便注定全军覆没。
    “变阵!”眼见这黑泥浪头的前端已经开始下压,单乌当机立断,下了命令。
    原本的隐匿阵法瞬间散去,这百余人护在单乌的身旁,转眼便组成了一组杀阵,所有人身上的灵力都往着最前端的那个人身上涌去。
    而后这百余人便在单乌的一声令下,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众人头顶上那浪头最高的地方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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