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白甸抬头看着越升越高,已经成了一个小点,几乎就要触碰到罡风层的郭绝,忍不住开口问道。
    “等他下来之后,亲自解释吧。”黎凰微笑回应,“不知白甸道友又有何专长?”
    “呵,我这种普通散修,能挣扎到如今这修为就不错了,哪能有什么专长?”白甸笑着摇头,拒绝与黎凰相试,并自我介绍了一句,“木土双修,长于防御。”
    黎凰微笑,没有继续追问白甸,转而将视线转向了古凌和飞珖:“那么这两位道友呢?”
    “风属,不过长于天机衍算而已。”古凌也很干脆地回答道,他其实已经看出来郭绝如今的困境,知道黎凰这种阵修在进入遗迹之时所会起到的作用有多大,所以对于黎凰的主导地位便也没有异议。
    “哦?看来我与道友或许可以互相交流一二。”黎凰客套了一句——布阵破阵都需要一定的算计,黎凰自己未必能算得多快,但是她还有单乌这个靠山在身后,所以并没有对古凌自呈的特长太过上心。
    于是反而是古凌稍稍意外了一下,他向黎凰透露自己长于天机衍算一事,便是为了向黎凰表示——如果黎凰在破阵之时动了什么手脚,他必然会察觉出来并选择先下手为强。
    于是最后轮到飞珖,这位瀛洲山上的家族子弟在看到眼前这些散修的时候,根本就懒得多说一句话,于是无比言简意赅地回了两个字:“剑修。”
    黎凰表示理所当然,翠山却有些紧张,毕竟剑修的凶名不管在哪里在什么时候,都是足以让人心头一凛的存在。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攀升高度的郭绝终于摇晃着身子,并停下上升的势头。
    ……
    郭绝只觉得周身一晃,而后身遭一阵劲风袭来,吓得他连忙在自己的身旁挥洒出了一片护身符箓,方才定睛往四周看去。
    这一眼,吓得他几乎连魂都丢掉了——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居然已经一头钻进了罡风层中。
    好在进入得还不深,及时后撤仍是能够撤回的,但是这回撤的一路,郭绝身遭的那些护身符箓依然接二连三地崩溃,让他忍不住想到,自己若是没有清醒过来,一路冲进了罡风层的深处,是不是会就此湮灭于那些狂暴的飓风之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郭绝忍不住回想起自己方才的经历。
    他似乎是一直在努力地想要靠近下方的楼船,但是那楼船却始终处在一个能够看见但是却无法接近的地方,不管他移动了多少距离,停下动作之后,似乎都会瞬间回复到原先的位置。
    于是郭绝意识到自己仍在阵中,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身遭那些法阵的痕迹,只能不断地上下左右地试探着,意图破解这随时会让自己回到原地的困阵。
    郭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困扰他的其实并不是困阵,而是一个小到几乎都被他所忽略了的幻阵。
    ——郭绝其实每次移动的距离都是真实的,他也并没有被挪移回原地,但是他的视觉被黎凰篡改了一番,以至于不论何时,他抬起头,看到的都是天空,低下头,看到的都是海面坊市和那艘楼船,并且目测的距离都没有一丝半点的改变。
    由于是在半空之中,就算他将神识的范围扩展到最大,他也无法抓到什么用以判断自我位置的倚仗,而更糟糕的是,由于之前他的身形的翻转,所以导致了他眼下所感应到的上方其实是下方,而下方才是真正的上方。
    所以在视觉受到欺骗之后,郭绝等于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飞,终于在那楼船幻影的指引下一路上升,以至于一头闯进了罡风层之中。
    那些罡风的攻击吹散了包裹在郭绝脑袋上的那小小的一团幻阵,这才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于是匆忙离开。
    而在一路下降,终于回到那楼船之上的时候,郭绝亦想通了自己方才那些莫名其妙的经历,不由地对黎凰生出了一丝佩服来。
    “道友此举,实可谓四两拨千斤。”郭绝对黎凰行了一礼,感叹了一句。
    “其实是道友大意了,如果道友从一开始就对我有戒心,我也未必能无声无息地使出这些手段,并且,道友或许是对法阵一道有所误解,以为阵法必然笼罩周身细密绵延,却没想到其实法阵也可拆分也可依附在人身之上,更是没有必要时时刻刻都维持那一整套的模样。”黎凰谦虚地解释了一句之后,话锋一转,“但是,我要提醒诸位的是,那遗迹的护山阵法之中,可能会有很多这样难辨真假的幻觉,诸位可是一刻也不能分心的,否则,极有可能迷失在那护山法阵之中,不得超脱。”
    “我等自会谨慎行事。”弄清楚郭绝经历了些什么之后,其他几名修士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竟也无话可说,只能告诫自己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可麻痹大意——郭绝会被一个小小的幻阵引入罡风层,自己等人进入那遗迹之后,难道就不会被一个更精致的幻觉引到什么深渊熔岩或者某些护山神兽的嘴巴里头呢?
    “我也一定会尽力指点诸位,但是我的能力有限,所以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不幸,还希望诸位不会记恨于我才好。”黎凰补充道。
    黎凰这话其实说得很有些此地无银的意思,换成翠山说出这样的话,十有八九会被解读成此人其实一边想着阴谋诡计怎样利用那些法阵坑害他人,一边还挂着客套笑容与人称兄道弟——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一边拿刀捅人一边哭着说“不是我想这样做的”的伪君子的做派。
    但是,因为说出这话的是个微笑着的美貌姑娘,于是听到这句话的人们都只觉得这语气之中掺杂了浓浓的撒娇之意,恰到好处地挠着人心发痒,甚至想要拍着胸脯向那姑娘保证:“哪能让姑娘你来担心我等安危呢?如有危险,自然是我等义不容辞地挡在姑娘身前,护佑姑娘一路平安。”
    ……
    数日后。
    楼船悬浮在了胥中海的上空,黎凰翠山等一行人依次降到了海面之上,随即黎凰放出了那透明小船,载着众人向那海面之下行去。
    “这些遗迹多在海底,也是一桩奇事。”白甸打量着那透明船舱之外的景色,啧啧称奇之余,不由感叹了一句。
    “这些遗迹并不是原本就在海底,不过是沉下去了而已。”郭绝回答道,“别说万年之前这地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你就想想看现在的那几个宗门,哪个不是海面上的浮山形态?万一哪天这几家宗门遭了殃,那也是哗啦哗啦全沉到海底不带停顿的。”
    “啊,的确如此。”被郭绝提醒,白甸也点了点头。
    而黎凰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了飞珖,于是理所当然地看到了飞珖那在听到郭绝的话语后微微皱起的眉头。
    “蓬莱也会沉没么?”黎凰忍不住顺着这个假设想了下去,“说起来,万年之前与现在,到底会有些什么不同?”
    “对那些凡人而言,只需百年时间便足以完成一轮朝代更替了。”单乌突然在黎凰的心底嘀咕了一句,“而对于修真之人而言,万年时间也不过刚刚让一个宗门成就出一些气候。”
    “你很闲啊,那头不是要远征还是什么的么?”黎凰回了一句——她有些奇怪单乌为何会突然关心起她这一头的事情来。
    “在赶路,有些无所事事。”单乌回答,“然后发现你这头好像有熟人。”
    “是啊,飞珖。”黎凰回答,“完全不知道他为何会跑到胥中海这里来——就算有了不得的遗迹面世,对于他这种要什么有什么的世家子弟来说,似乎也没有非走这么一趟的必要。”
    “胥中海?”单乌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别样的印象,于是嘀咕了一句之后便沉默了起来。
    “是当初梦华的记忆吧。”黎凰提示道,“你应该也分担了一部分,所以才会觉得对此地有印象。”
    “不完全是,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单乌回了一句之后,又是沉默了许久,久到黎凰几乎都快要看到海底的所在了,单乌方才恍然大悟一样地回过神来,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哪里?”黎凰好奇追问。
    “我这次要去的东边,据说有一群似人非人的野蛮物种,时不时地想要扩张地盘……我看那些古早的地图,在他们的领域之中,有那么一个紧要所在,名字似乎就叫做胥中。”单乌回答道,“那文字有些变形,所以我之前以为只是图案符号,没有看出来详细,方才被你提醒之后,我才想起来那两个字好像就是胥中的模样。”
    “同样的名字?”黎凰也生出了一丝好奇之意,“坦白说,我觉得胥中这两个字凑在一起的可能性,比你名字那两个字凑在一起的可能性也大不了多少——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胥中这种词有个什么意思。”
    “虽然我的名字其实也算有个来历的……”单乌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同意你的看法,这两个世界语言文字类似,组词类似,甚至连这种看起来无意义的地名也可雷同……的确是有些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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