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千鹤的容貌入不了公子的眼?”千鹤察觉到了单乌的闪躲之意,眼神里流露出了似怨似嗔的神色。
    这种问题单乌当然不能回答“是”,只是单乌的身边,有黎凰有伊伊有璎珞,对比之下,这位千鹤姑娘的容貌顶多也只能算是没有出错,但是莫名的,单乌就是不想看到这个女孩子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这一点,却与容貌无关。
    “哪能呢。”单乌摇头否认,“只是姑娘的气质高洁,令在下不敢轻薄而已。”
    单乌说着,顺便就虚虚扶着千鹤的手臂,带着她靠到了门边,伸手指着天上的月亮,随口胡诌:“见到姑娘之时,我心中想到的就是那句——东山崔巍不可登,绝顶高天明月升。”
    千鹤有些愣愣地看着单乌,继而将那两句话反反复复地念叨了一遍,竟低着头以衣袖掩嘴,轻轻地笑了起来:“和公子在一起,总是十分有趣。”
    “我有一个赏月的好去处,不知公子可愿同去?”千鹤复又抬去了头,向着单乌伸出了手,白玉一般的指尖半遮半掩地从衣袖里探出,看起来又冰凉又柔弱。
    单乌迟疑了片刻之后,仿佛难以抗拒此间诱惑,伸手轻轻在千鹤的指尖上搭了一下。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冲天而起,脚下以惊人的速度围拢起了一片仿佛实质的云台,而后他就看着天空越来越近,而脚下的建筑亦渐渐在他的眼前展现出了全局。
    这是一座修建在半山处的庄园,庄园并不大,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甚至连院墙看起来也就两人来高,但是就如同千鹤这个女子一样,所有的布局线条都是一丝不苟,好像那些房子安放在那里之后,就绝对不能再出现在别的地方。
    庄园的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竹林,一眼看不到边际,也看不出那里会有人之踪迹。
    单乌还想顺便再看看远处都有些什么,那云台便已经彻底铺展了开来,甚至与周围那些已经存在的云彩融合在了一起,将下方的景物给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月亮就在头顶之上,而世界上仿佛就只剩了单乌与千鹤两人。
    千鹤手中的莲花灯漂浮了起来,忽而一分二,二分四,转眼之间,便在这云台之上点亮了一大片的星星点点,云遮雾罩中,欲语还休。
    “我以前,最喜欢一个人来这里了。”千鹤的手轻轻掐了个指诀,一阵风在这云台之上盘旋飞过,然后单乌方才惊觉,原来这些一直存在着的云雾之中,并不是空无一物。
    这儿存在着一片小小的废墟。
    水晶玉石模样材质的断壁残垣渐渐浮现,那些残破的裂痕中生长着小小的金银色的花朵,而顺着一条小道进入那些废墟的中央的时候,单乌便可看到那中央花圃之中,一个圆形的白玉水池,水池之中仍有泉水翻涌,护持着那颗从水池正中央长出的那颗树。
    银白色的树干,金色的叶子,叶子在风中互相碰撞着发出金铃一般的声音,有一些小小的红中带青的果实点缀其间,似乎仍在艰难地成长。
    “这儿便是曾经的天人遗迹,而这棵树,据说本来是长在月亮上的。”千鹤挪着步子,缓缓走到了那水池边上,那水池中的泉水似有灵性,立即欢快地跳跃了出来,化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带着蜻蜓翅膀的小小人形,环绕着千鹤来回飞舞。
    单乌有些好奇地想要靠近,那些小人立即猛地调转过头来,对着单乌张牙舞爪,做出毫不友好的姿态。
    单乌只能讪讪地停下脚步,同时抬眼四望。
    这一片废墟的面积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那残破不堪的空间边界,而那些破碎的墙壁支柱,亦让他想到了在北冥真人那面水镜镜中所看到的场面——那支柱之上的花纹与那竞技场地面上的花纹,其实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似乎有点苗头了,莫非那水晶镜面与这天人有关?”单乌心中有数,于是转而向着那些坍塌了的石头碎块走去,甚至放开了神识,想看看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讯息。
    “天人是什么?”单乌伸手摸上了那根看着形状依然完整的水晶柱,冰凉的表面仍有丝丝缕缕的灵力散出,而那灵力之中,还混杂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气息——这是一种可类比于佛气魔气之类的,某些修炼特殊功法的修士才能把握住的气息。
    “天人是一个久远的传说,据说他们的模样似人非人,却有开天辟地创造宇宙之能,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创造生命,只是很久很久之前,或许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劫难,天人们的踪迹一夜之间竟是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了这些零星的遗迹碎片……所以经常有人说这个世界上的人其实都是天人的后代,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天人们所创造的。”千鹤回答道,“当然,这话也是无稽之谈,因为真正继承了天人血脉的人,只有我。”
    “嗯?”单乌闻言,微微一愣,转过身去,瞪大了眼睛看向千鹤,而千鹤亦对单乌的反应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满意笑容。
    与此同时,千鹤的长发无风自动,她的额头上亦浮现出了一个奇怪的标记,流露出一丝古老且陈旧的气息,让她看起来仿佛是从土里翻出来的不知年月的洋娃娃一般。
    单乌一时之间竟看得有些痴了。
    ……
    “诶,这一回要能成事就省心了,一箭多雕。”吃遍天抬头看着天,天上堆积的云彩已经将月亮给完全地遮蔽住了,可这一切似乎并不影响吃遍天的视线。
    半晌之后,吃遍天砸吧了一下嘴:“可惜,还是得等……不过也好,这么有趣的食物,一下子吃到了也有些无趣……”
    “虽然可以不管不顾痛快一把,可是这做人,总还是要多想想长远的。”
    ……
    “哟,我这一段时间忙于修炼没有关心,你居然就又勾搭上一个小狐狸精了?”黎凰的声音突然在单乌的心里想起,瞬间冲散了他那点摇摆不定的念头。
    “你能看到这边的情况了?”单乌有些尴尬,也有些欣喜——他并没有告诉黎凰此间事务,但是黎凰显然已经清楚地知道了千鹤的所在,说明她已经成功地接受了这两个世界同步并行的现实。
    “我帮了她一下。”如意金的声音传来,很显然它也已经习惯了如今这存在和沟通的方式。
    “不过现在看来,我是不是不要做声比较好?”黎凰的语气里依然带着戏谑之意。
    “我只是突然觉得她应该让你来解决。”单乌暗笑,“女人对付女人,总是比较有办法一些。”
    “我现在的修为,转过去等于在找死。”黎凰轻哼了一声,表明了自己坚定看戏的立场。
    “其实我可以让她进入万华镜空的幻象之中,如此你便也可以用幻象与其相对。”单乌提议道。
    “除非她与天魔之术有关。”黎凰给出了条件。
    而在这个时候,千鹤已经来到了单乌的面前,捧起了单乌的手,让他往自己额上的印记上摸去。
    单乌的手在距离千鹤额头还有一指左右的距离的时候,那印记便如一条潜伏已久的蛇,倏地出动,一口咬在了单乌的指尖。
    刹那之间,单乌只觉得眼前景象为之一变——他似乎是站在了了月亮上,脚下是一片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微光的荒芜地面,远处有一些残破的建筑,与方才自己所处的遗迹一模一样,而抬头看天,便能看到那一颗被白色云雾包裹着的巨大球体,球体的背后,是另一颗明亮炽热的火球。
    单乌毕竟是从高空之中摔到那云雾包裹的球体之上的,所以只一眼,他便已经能够推断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然后这些景象便如流水一般退了回去,单乌的手依然悬在千鹤的额头前,而那发光的印记则已经消散一空。
    “这是……”单乌收回了手,他的脸上亦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那是我从出生之日便时时会梦到的情景,后来有一位高人跟我说,那里才是我的来处,是我真正的故乡。”千鹤轻声地说道,同时转过身去,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就在那里。”
    “所以,你对我说‘东山崔巍不可登,绝顶高天明月升’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能够理解我的那个人,所以我才让你看到了我的秘密——这可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哦。”千鹤微微地侧过脸来,月光顺着她的面庞流泻而下,留给了单乌一个几乎透明了的侧影。
    单乌的眉头控制不住地抖动了一下,那句话完全只是他为了推脱而随口扯出来撑撑场面的,没想到还能误打误撞这么一下——或者说,被人将计就计,弄成了这误打误撞的模样。
    “马上她就要开始对你诉衷肠了。”黎凰那头是压抑不住的暗笑,“这个世界上无趣的人太多了,他们都只是垂涎我的美貌,从来不肯走入我的内心,只有你眼光独到与众不同,你才是我的真命天子……”
    而后,单乌就眼睁睁地看着千鹤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开了口:“这个世界上无趣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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